杯中之物1
穿越者。
备受尊敬的伊丽莎白二世女王去世还不到一个月,凯瑟琳就穿越到了维多利亚女王在位的十九世纪末。后人交口称赞的维多利亚时代,日不落帝国果然如同天上的太阳,工业革命带来的巨大生产力创造出无尽的财富,资本主义更充满了生命力。然而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和财富孪生的,还有惊人的贫富差距和大量的污染物。富者更富,贫者更贫,有钱人凭借工业钱生钱,而穷人,譬如凯瑟琳,从生死线挣扎上来,勉强活到了十七岁。
在这个时代,出生在穷苦人家才是大多数的可能。道尔家一贫如洗,凯瑟琳母亲在生下最小的女儿时难产而死,父亲不得不离开乡村,在城里的工厂工作——凯瑟琳就是工人和农民的女儿。她上面有一个哥哥,因为重病没钱医治而早早去世;下面的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也如同前面的孩子一样,小小年纪就要打工维生。凯瑟琳卖过报纸、扫过烟囱、喂过牛羊鸡鸭,十二岁就开始做女仆。她的尊严,在这个时代里像是一个笑话。
平等和自由,不属于无产者,尤其不属于女性无产者。她的知识只会为她招来祸患,她如同污泥般被人踩在脚下,这样的生活和曾经的那个世界仿佛是割裂开的两个宇宙,凯瑟琳痛恨这里,更因为无力改变而绝望。绝望如同热油,让仇恨的火焰烧得更烈;她深知自己无法改变历史的进程,但她无法麻木,也无法妥协。
她来到伦敦,不仅仅只是为了钱。
斯蒂尔曼夫人想要复仇,这倒给了凯瑟琳一个机会。凯瑟琳不是没想过把斯蒂尔曼家的财产用各种手段弄到自己的手中,她甚至想过一个长期的计划,先是用了五年的时间获得了庄园仅有的两位主人的信任。斯蒂尔曼家只有一个毁了容的夫人和一个身体病弱的小姐,那些金钱和那些土地,凯瑟琳有耐心用更多时间拿到;她倒不在乎男爵的头衔,那不过是一顶空王冠。
但斯蒂尔曼夫人的故事引起了凯瑟琳的兴趣。
十八年前,斯蒂尔曼夫人和一个穷男人结婚,不顾家人的反对。但那个男人——雅各布·富勒——在结婚之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他逼死了妻子的父亲斯蒂尔曼男爵,虐待了怀孕的妻子并把她毁容,带着一大笔钱逃之夭夭。
斯蒂尔曼夫人跟凯瑟琳说起这些事,在她的泪眼中,凯瑟琳看见复仇的闪光。
“我愿意帮助您,”她这样对夫人说,“我会帮助您复仇,这是正义之举。我不在意打破法律,因为道德在法律无法触碰的上方。”
伊丽莎白·斯蒂尔曼小姐和凯瑟琳同岁,她的肩膀实在孱弱,无法担当她母亲的复仇计划。
凯瑟琳拿着夫人给她的钱来到了伦敦,来到了这精彩绝伦的剧场。伦敦,如今世界的中心,这里上演着一出出好戏,绝对是比爱丁堡乡下更大的新世界。道德不过是一句空话,凯瑟琳心想,她的道德水平比如今的法律还低,几乎和她的社会地位一样了。
她根本不在乎杀死富勒会不会把自己的灵魂弄脏。凯瑟琳知道,这样的事在伦敦多有发生,谋杀甚至是有组织犯罪是这里的主要剧目,而她的一场小小的行动,不过是往已经波涛汹涌的海水里扔了一粒石子。
就像她猜测眼前的史密斯先生也在向湍急的漩涡中投掷。
那位史密斯先生端起了酒杯。“啊,谢谢你,凯瑟琳小姐,”他向她举杯致意,“是我喜欢的朗姆酒,太贴心了。”
“他们正聊到最近的毒杀案呢,”凯瑟琳说,“您听到风声了吗?”
瞧瞧这位史密斯先生吧:凯瑟琳一眼就知道他不属于这里。即便他打扮得普通而随意,尽力模仿着工人的穿戴,但他的头发显然在白天被好好打理过。他的衣服干净,鞋子的磨损极少,看那痕迹是坐马车出行的人,上面的泥也是进了柏罗高街之后新溅上的,不超过半个小时,这意味着这身衣服是他为了来这里而特意换上。他的手则有更多线索了:那绝对不是工人的手,反倒像是军人的手。他已经归国多年了,但他依然保持着军人的作风。
“这件事不至于闹得沸沸扬扬,但是也在报纸上引起了不少注意。”史密斯先生说,“毕竟就在这附近发生,酒馆的生意不会受影响吧?”
“但愿没事!”凯瑟琳说,“我听查普曼先生说,之前因为开膛手杰克,这里的客人少了很多,以至于二楼就不当做待客的区域了。”
“唔,这事我是知道的。”史密斯先生若有所思。
“您在看什么?”凯瑟琳看向窗外,酒馆外面的街道已经点亮了路灯,那是玻璃罩子里面的蜡烛,昏暗却也叫人稍微安心。
“我喜欢看街景。”史密斯先生说。
“您是这里的常客了,您一定比我更了解白教堂这一带吧。”凯瑟琳笑着说,“我想向您打听一下,这里还有其他爱丁堡人吗?”
凯瑟琳看过富勒的照片,如果那男人出现在她眼前,无论他如何乔装打扮,凯瑟琳都确信自己能认出他。这个时代的人的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