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虎难下
杯中搅拌,始终垂着眼不去看她,“今天有些累了,明早再洗吧。”
“哦……啊?”
姜乐抬头看他,有点难以相信,这话是从万年洁癖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将手里的蜂蜜水递过来,神色平静地问,“有多余的枕头吗?借你的沙发休息一下。”
她盯着他波澜无惊的脸色,反复确认他这话说的是认真的,只得僵硬地点了点头,转身回卧室拎了个枕头给他,故意没拿盖毯。
姜乐几乎是瞪着眼看他将枕头放在沙发上躺下,长腿有些憋屈地搭在地上,抱着胳膊,闭眼安歇。
她插着腰,差点要被气笑了,实在很想走过去把人摇起来,问问他。
她说来她家里休息,他就真的只按字面意思理解,只是休息?
她站在卧室门口静息了一会儿,实在气不过。
姜乐故意将脚步踩得很响,一趟趟地往客厅走,一遍遍地从沙发上那人面前路过。一会儿是拿手电筒,一会儿是调整客厅里的钟表,总之忙碌得很是浮夸虚伪。
周泽掀开眼,看见她迈着长腿从面前走过,屋里没有开灯,屋外的月光照着那两条修长的腿,白花花的一片。
他抬起手捏了捏眉心,手掌遮住唇边那丝轻柔微妙的笑意。
姜乐终于找不到事情可忙,转头见那人依旧不动如山地躺在沙发上,她咬着唇角,被这场闷火气得眯起眼。
大步走回卧室,躺了没一会儿,仍是觉得不甘心。干脆起身,从一旁拿起自己日常盖的毯子走了过去。
她在周泽面前站了一会儿,眯着眼睛瞧着他。在酒吧里生出的那股冲动,这会儿已经完全变成了幼稚的胜负欲。
姜乐弯下腰,让微湿的发丝垂在他面前,转而将手里的毯子妥帖地盖在周泽的身上。
单是盖上还不够,她接着做了个掖被子的动作。似乎是为了确保毯子掖得严实齐整,她的手在他身侧又拍又捏,动作极其不老实,行为极其嚣张。
忽的,手腕处被人抓住,她转过头,看到周泽正看着她,他眼睛清凌凌的反照着月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林中的兽,锁定了自己的猎物。
姜乐被他瞧得心里一激灵,一瞬间气焰降了下去,甚至产生了逃跑的冲动。偏偏她又向来争强好斗,从来不愿意落了下风。
于是她迎着他的目光,故作镇定地眯眼笑了笑,另一只自由的手不怕死地又拍了拍,笑道:“我怕你着凉。”
手腕上捏着的力度往下一拽,姜乐猛地往下倒,另一只手堪堪地撑住沙发的一侧,才不至于摔到人身上去。
然而,她还没有反应过来,鼻尖有热度无限逼近。两人的脸挨得很近,唇与唇之间隔着一线的距离。
她能听到自己猛然放大的心跳声,偏生他又突然没了动作,只是悬停在那里。周泽的脸离得很近,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一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过了许久,他才侧过头,拉开距离后轻微地叹了口气,声音有些低哑和疲惫,“别闹了,老实点儿,去休息吧。”
手上的桎梏松开,姜乐直起身,见周泽已经重新躺了回去,胳膊横在脸上,遮住了他的眉目。
月光照着他薄而红的唇,平白显得脆弱疲惫。姜乐盯着他看了几秒,猛然想起许多年前,他突然出现在她的地摊上,靠着衣架睡着的样子。
半晌后,她静静地站起身回了卧室,躺在床上时,却依旧不得安歇。
好不容易有了睡意,闭眼时,见到的尽是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象,熟悉的、陌生的,血腥的,阴冷的,扭曲,尖叫,狞笑,冷冽逼仄,歇斯底里。
她从浅眠的睡意中惊醒,无声地掀开眼皮,无声地叹了口气,在床上翻了个身,眼睛看向屋外的月光。
江城的天气算不上好,多雨多雾,很少能见到清晰的月圆。
风一吹,云轻轻漂移,过了许久,才露出一弯半明半暗的月牙。
她很安静地盯着窗外,自认为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客厅里的人却开口问了句:“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