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圃惊魂
我束发,替我收拾残局,乃至帮我绣完荷包。我一时兴起画的残次品,根本配不上她秀丽完美的针脚。我将荷包小心翼翼地收起,骂了声该死,我竟然怀疑一个对我推心置腹的姐姐。
我正难过,雪音忽然抱了一只熏香进来,说这是她问内宫讨来的香粉,可安神宁人。
“雪音,你总是对我这么好,万一日后我真的做了女官,恐怕会舍不得离开这里。”我说这话出于真心,之前经周不世一番点拨,我终于明白凡事不可强求,我能逃出紫宫已是命大,本不该如此心急,去争一个女官的头衔。
一切失望皆因我心中不甘,人越不甘心,便行事极端,甘夫人绝不欣赏我的小聪明,因此她讽刺我是个“聪明的丫头”。或许在茶花圃继续修行,才是正确的选择。
雪音怜爱地抚了抚我的脸颊,我隐隐感觉到她的变化,她比从前更加温柔小心,望着我的眼神亦充满了异样的感情,而这种感情不知从何而起,我说不清楚。我抬头静静凝视她,只感觉她眼中似有热泪,却隐忍不流。
是不舍。还是难过?
放在枕边的熏香盒晕开丝丝袅袅的香雾,淡淡茶香涌入鼻腔,困意渐渐袭来。
我的思绪被这股恬淡的香气打断,被我强忍了一天的疲惫和酸胀立即充斥四肢百骸,我无力地躺倒在榻上,沉重的双眼慢慢闭拢。我仿佛又听见了小宫女的哭声,呜呜地在茶花园里回荡,我想起身去探,却累得抬不动一根手指。
雪音的香粉让我昏睡了整整一夜,翌日醒来,只见窗外日上三竿,已近午时。
我晃了晃酸痛的四肢,发觉比昨天轻松了不少,扭头一看,桌上的蜡烛已经烧完,结了好几重烛花。我皱眉起疑,心道,雪音素来勤俭,通常做完女工就会吹熄蜡烛,这个习惯一直没变过,怎么偏偏昨夜破了例?
届时,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我立即更换衣裙,出门去给雪音打下手。她正挑水回来,见我挎着竹篮要去园子,便笑着指了指头顶,比划着夸我学得快,现在已经能把发髻梳得像模像样了。
我但笑不语。只因我仍旧是原来那副性子,从来难以开口求人,所以我总是迫使自己尽快学会生存技能,我微微低头,将双脚小心翼翼收入裙摆,不使微风吹乱我的装束,当日的羞辱令我记忆深刻,因此我绝不想再被人笑话第二次。
花园的土刚被人翻过,半掩入白雪之中,眼下正是数九寒天,这滴水成冰的天气本不该给茶花松土,我疑惑地蹲入花丛,只是俯低身子靠近,便闻见一丝淡淡的腥味。
那土层呈现深黑,但茶花宜用红土,这景象极不寻常。我欲探寻究竟,可雪音正在我身后,况且我已决定不再怀疑她,好奇心掺杂着复杂的感情一直在我腹中打转,我终究没有下手。
一连数日过去,茶花圃逐渐恢复往日的寂寥。不知是否因我格外留意,这些天连下了好几场大雪,压得那些墨绿的叶子变得雪白,白茶花反而开得不显眼了,就在这片平平无奇的白色里,竟然开出了一朵血红色的异格茶花。
它开在凛凛寒风中,宛如一只流血的眼珠,孤零零地凝视着世间所有罪恶,我不禁心生寒意,不敢叫雪音来看。
雪下得深了,我俩只能在茅屋中取暖,闲来无事做些刺绣。我并不擅长针线,只好画些花鸟做消遣,我格外挂念小籽儿,我很想知道她在宫里过得好不好,陛下对她是否恩宠,不知内宫分了什么年例给她,有没有玫瑰江米糕。她最喜欢吃玫瑰江米糕了。
我一闭眼,就仿佛能听见小籽儿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她“妃姐姐,妃姐姐”地叫我,那么急切地想让我回到她身边,回到玉华宫。
我不禁弯起嘴角,提笔在纸上画了两个白衣仕女,在一片烂漫茶花丛中嬉笑,雪音抬头看了眼桌上,也跟着笑起来,她说我画得很有神韵。我抿唇浅浅笑过,接着用竹条搭起骨架,扎了一只风筝。
雪音不解,问我这么冷的天怎么想到要放风筝?
我笑道:“雪天才飞得高呢,风筝飞到天上,让老天爷看到,他会保佑我们长命百岁的。”
说罢,我提裙出门,迎着风雪将风筝放飞,柔弱的风筝立即被北风吹得颠倒,蹒跚而舞,几番波折之后才渐渐飞入青灰色的云中。
皑皑飞雪乘势成刀,划过我莹白娇嫩的脸颊,我的睫毛也被北风吹冷,凝了一层细细的冰花。忽然肩上一暖,雪音从屋里抱了披风来把我裹紧,她微笑着看向云端处,已化为一粒黑豆的风筝,接着双手合十,满脸虔诚地闭目祈愿。
雪音温柔的笑颜触动了一片柔软,我将风筝线缠在门口的木架上,接着握住雪音冻得冰冷的双手,凑到唇边哈了几口热气。她弯起嘴角静静看着我,我亦轻笑回望。
“雪音,还有四年你就可以出宫了。”我与她闲话家常,两人一齐坐在门槛上,抬头望着门外的雪天,“你家住何处?是做什么的。回去之后想做什么?”
雪音慢慢用手指比划说,她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她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