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云见日
一年,你高烧不退,昏厥过去,是谁连夜把你送到医院的?你能进入瑞斯学院,拥有如今的学识,又是谁在背后资助你的?”
莫潸然回击:“受他的恩惠,我会拿我这条命赔给他,但我绝不会再放过他!对恶人的仁慈就是对无辜人的残忍。你阻止我,就是在帮他助纣为虐,那你这样跟他有什么区别?!”
“恶人?”聂寻风嗤之一笑,反驳道,“在我们弱小无助的时候,你所谓的那些大义凛然、正义仁善之人,他们在哪里?还有我们的父母亲人,他们究竟在哪里?我们不得而知。是这个机关算尽、千夫所指的人,给了我们这些涸辙之鲋斗升之水,虽然这水里充满了恶臭和算计,但不至于让我们沦落到枯鱼之肆。人人都说自己善,殊不知只有付诸实践迈开施以援手的那一步,才称得上真正的仁善。”
聂寻风平了平气息,哀叹道:“潸然,我们就是这么地悲剧。在我们流离失所、无人问津的时候,得到的仅有的关爱竟是来自这样一个被人唾弃、千夫所指的人。你说,可不可笑。”
莫潸然心中纠结、矛盾、复杂,扳机再也扣不下去,她缓缓放下枪,紧紧闭上眼,厌恶至极地嘶喊道:“滚!滚!”
莫潸然激愤的情绪让她无法自控,她努力平复,让自己平和下来。她走到裴予生面前,解开他身上的捆绳,再也没有力气站立,精疲力竭地半跪在地。裴予生慌乱地扯开绳索,扶住她摇晃不稳的身体。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甚至更甚从前,他原本已经决定忘记,决定离开,决定再也不回头。可现在他又迷失了,看到她,听到她的声音,闻到她的气息,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他异常镇定地拭去她脸上的血渍,靠近她,喃喃地问:“小然,为什么刚才你不能控制你自己?为什么你会失控?我们约定过的,你不可以用暴力解决问题。”
莫潸然缓了缓,声音低弱地说:“一个把我从地狱拉回人间,一个把我从黑暗带向光明,又让我站在高处的人,对我来说,他早已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谁都不可以。”
“在你心里,我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裴予生饱含期待地看着她,隐忍的目光里有极强的情感在翻涌,几近呼之欲出。
莫潸然疲惫地半睁着眼,目光却很坚定,“很重要,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
她所说的,所做的,都因他曾保护过弱小的她,她要回以同等的付出,只是这样。
可别人不是她,别人不会和她有一样的想法。只要有着正常思维的人,都会有一个正常的解读。一个人怎么会拼命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呢?那必定有着深厚的情感和无法替代的存在。
这一刻,裴予生想和正常人一样,有一个正常的解读。以往,他总在试探,总在分辨她对他的在乎究竟是出于感激还是爱。
这一刻,他不想去辨别,也没有理智辨别。心头尘封的情感再也无法安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拨云见日。
他贴上她的额头,抚着她的脸颊,近得可以清晰听见她的呼吸,她的心跳,最后将目光停在她的唇部,深深地吻上。
过往的记忆在思绪中翻飞,画面闪动,掠过无数的场景,不变的是她始终出现的容颜。起因是那条故爱的项链,可他清楚地知道,那早已不能成为理由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对她有不一样的情感,开始对她动心,开始藏匿,开始试探,开始表露,开始一条路走到黑,再也不愿回头。
他深深地吻着,至深而浓烈,仿佛要将这一生的情感都倾注在这一刻。
莫潸然怔住,愣了好一会儿。而后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去做,不去想,只任着自己当下做出的本能反应。那时,她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反应。
很复杂的情感,不是纯粹的感恩,不是纯粹的爱,不是纯粹的拒绝,不是纯粹的接受,似乎做什么都陷入了无法确定的挣扎中。
如果是爱,为什么不像爱林沐尘那样明目和昭彰?如果拒绝,为什么不像拒绝钟易冷那样无情和决绝?
这个人身上有她太多的情感寄放,她无从选择。似乎在她的潜意识里,不管他想要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给出。即便有违她的意愿,她也毫不在乎。
只有平等的双方,才能产生对等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无法平等,又怎么会产生对等的情感呢?
莫潸然从始至终都无法正视他们的关系,裴予生所期待的对等公平,怕也是空中阁,水中月,只是虚象,并不存在。
一个人能为另外一个人做到如此地步,不是爱,那又是什么?
裴予生陷入了深沉的困惑与迷茫,但无法弄清楚的事情,也会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裴予生曾有那么一刻认为,她是爱他的。如果不爱,一个人怎么会为另一人牺牲如此之多呢?
可那个人是她,她就会这样。
他拼命地寻找,不放过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