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
石,光溜溜的,矗立在山顶,日日夜夜,沐浴着暖阳清晖与斜风细雨。
有人闯入,虫鸟微顿,随即鸣叫得越发卖力了,它们躲在漆黑的林中,一唱一和,冗长却轻和,生怕扰了一地清晖。
萧无序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泥,抹了把汗,抬眼望去,万家灯火,似星辰洒落人间,天地似乎连成了明亮的一线。
风掠过树林,远处的小溪也泛着粼光,夜色与光辉交融,似藏有万语千言。平日里熟悉的一切,在此时此地望去也变了一副模样。
萧无序看愣了,果然,这里能望出去好远好远,能看到好多好多,可惜她平日上来就上来了,根本没仔细瞧。
起风了,夜风都带了些凉气,林中簌簌,虫鸣阵阵。夜风从四面八方灌过来,衣衫翻飞,凉意上涌,萧无序打了个哆嗦。
奇怪的是,这风冷是冷,但是竟然……好舒服,凉嗖嗖地打在身上,在衣衫里乱窜,从下蹿到上,从外蹿到里,冰凉清新的触感向着四肢百骸不断蔓延。
萧无序眼睛被吹酸了,眨了眨眼,结果眼中水汽越冒越多,她揉了几下,结果手上脏兮兮的,眼睛更疼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挣扎了多久,流了多少泪,双眼终于又能睁开了。
远处青山连绵,层峦叠嶂,一条蜿蜒小道缓缓延伸,又把一座山峰孤立在外,萧无序知道,那便是萧寓安所说的惊悬山了,地如起名,险峻崎岖,他也警告了自己很多遍,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前去。
万不得已?萧无序不知何谓万不得已,反正她知道那地方不简单就是了。
萧寓安……
一想到她那老爹,萧无序就气不顺,与惊悬山对视良久,她终于把目光一收。
“啊啊啊啊——”萧无序单手作喇叭状,抵在嘴边,对着远处大声叫喊。
惊鸟飞,虫鸣隐,呼喊声以她为中心,不断扩散、蔓延,越飘越远,越飘越远……
喊了一阵,萧无序喊累了,喉咙干哑,咳了几声,大口喘着气,不喊了。冰凉的空气被吸进体内,凉意愈浓,萧无序胸口一阵疼。
自己在干嘛,真是够傻的……萧无序被自己逗笑了,不过这么一通喊,倒是顺畅了不少。傻就傻吧,反正除了她没人听到。
她仰头望着夜空,叫喊的余音渐散,周围又安静了下来,明明偶有虫鸣,她却感觉林中隐藏着更深的寂静,在无声蔓延。
一时间,白日的嘈杂与此刻的宁静混杂在了一起,热闹孤寂、孤寂热闹,她脑袋一会儿嗡嗡作响一会儿空白迷茫。
咦?怎么……似乎……少了些啥?萧无序就站在这里盯着天,吹着夜风,望着望着,吹着吹着,她感觉凉意……更凉了。
“啪”,过了一瞬,又是“啪”一下,接着就是“啪啪啪”一通响。
脸上冰凉冰凉的,萧无序终于反应过来,下雨了。
星星已经隐退,厚厚的云层压了过来,晕开一层朦胧的光,哪里还有星星的影?
雨丝轻缓地飘下,撞击在身上、地上、树梢……发出轻微的响声。萧无序竟被淋得清醒不少,山下的灯火更朦胧了,光晕晕染开,糊糊的一团。
萧无序还是不想回去,便顶着凉风靠着大岩石坐下了。虽然夜风还是止不住地灌过来,但好歹有大石头挡着些,也算是好了不少。
萧无序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儿,寒气四溢,她却越吹越精神,越淋越清醒,无数思绪瞬间翻涌。
“忙忙忙,一天到晚就知道忙,就会把我丢学堂。”萧无序抠着身侧的泥土,小声嘀咕道,“不带我一起就算了,还不告诉我在忙啥,你们以为我稀罕呐!”
好吧……真的挺稀罕的。
雨丝斜斜地刮过来,有种越下越大的架势,萧无序提高声音,盖住雨的“啪啪”声,闷闷道:“为我好为我好,口口声声为我好,我不好!”
“老是搬迁搬迁,我很不喜欢,特别不喜欢!为什么不多理理我,认真听我说说话!”萧无序越说越气愤,“还有你个萧寓安,除了让我念书念书,习武习武,你还能让我干点儿啥?”
萧无序一到气头上就爱直呼她爹萧寓安的大名,小时候若是叫他没反应,她便会直呼其名讳,大人当然不会跟她计较。现在嘛,背后偷偷的,他们也不会知道。
雨越落越大,萧无序的火气不灭反增,余音都未散去,她又气鼓鼓地喊道:“我书记完了又让我去习武,练完武了又让我多练几遍,可真有你们的啊!”
“你个萧寓安,自己就知道忙忙忙,叫我练练练!”她真来气了,破嗓高呼道,“你夸我一次要死啊啊啊啊!!!”
萧无序从没觉得这么痛快过,这风吹得爽,雨淋得爽,喊得更爽,真是舒服!
喊声混合着风声雨声慢慢荡开,很快就消隐在了雨夜之中,但这之后,周围似乎更静了。萧无序默默望着黑漆的雨幕,默默听着雨打林声,默默感受着凉意席卷全身。
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