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道
好像是一片虚空。
时间是混乱无序的。
空间也是混乱的。
李微言觉得自己似乎漂在一片,将三界的过去未来都揉在一起、打碎了、随意抛散的虚空之中。
她刚落在地上,成了一只蝴蝶,旋飞在某个人的肩头,转眼就好像成了空气中的一粒尘埃,落到某一块全然陌生的瓦片上。
她对于时间的感知变得错乱,过去与未来图景如走马灯一般从她身边飞驰而过。她感觉好像过去了千年,又好像只是过去了一瞬间。
上一刻她还是老者,下一刻就成了孩童,岁月在她的身上乱序地排列。
过去的,未来的,她好像看见了无数的她,又好像只看到了一面破碎的镜子。
真奇怪,她这是死了吗?
怎么死的?
不记得了。
李微言突然摔落到一张巨大的棋盘上,一颗巨大如陨石的白子从头上压下来,吓得她蹦出去老远,抬头一看,执棋的竟是巨人一般高耸入云的云鹤道人。
“小云子——”李微言铆足了劲喊,但棋子落下的轰响把这喊声盖了个干净,而她也差点被卷起的劲风给甩飞了出去。
要命要命要命。
“这倒是好位置。”
李微言顺着那洪钟一般的声音抬头望去,坐在棋盘另一段的,竟是一个巨大的自己。
这是幻觉吗?李微言有些困惑,随后一颗黑子就往自己头上压了下来,吓得她慌忙逃窜,差点就被压成了肉饼。
耳边震响,李微言像是又惊醒了,她坐在棋盘前,面前是一脸淡定从容的云鹤道人。她劫后余生似的喘着粗气,看向棋盘,一只小黑虫从棋盘上振翅飞离。
“小云子,我,我这是死了吗?”李微言惊魂未定,执棋的手有些发抖。
云鹤道人笑而低眉,落下一子。“跃然六道之外,不在五行之中。方士,你得见大道了。”
“得道?我也曾得道成仙,可未见过如此……如此……”她一时竟不知怎么形容那光怪陆离的感觉。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道在万物之外,又在万物之中。”
李微言放下棋子,有些难以置信:“可若这就是大道,万事万物皆是浮光跃影,濯浪浮萍。那人间的喜怒哀乐,凡人挣扎与苦难,乃至人神妖魔之分岂非全都毫无意义了。若这就是大道,那我这几百年来除魔卫道,卫的又是什么道。”
“大道如此,只看你如何去悟了。”
她有些愠怒。“那我们这盘棋呢?也毫无意义?”
云鹤道人平静地看着她暴起将棋盘上的棋子尽皆扫落,只是瞬间,李微言就随着那一堆黑白子一同落入了虚空之中。
在这虚空之中,她将自己的过去未来甚至所有的可能性一眼望到了头,
那个大火中权倾朝野的言夫人;
那个奔行世间的无名星君;
那个得了大道,成为超然世外的六道外神;
那个在边城对凡人失望透顶屠尽满城的魔人;
那个孑然一身永坠黑暗的炼狱行者;
……
成百上千个李微言在她的脑海中撕扯争辩,让她分裂成了成百上千个自己。
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是过去什么是未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哪一个李微言,不,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不是李微言。
深渊中似乎又传出了她自己的质问:“你非人非神非妖非魔非鬼,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是……我是……”李微言想开口说话,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说不出话来。她试图去思考,但大脑被无数的信息流冲刷,那些名为天命的、难以被计算看透的东西,爆炸一般地往她的脑子里撞。
她不清楚她现在究竟是什么,但她肯定,她已经疯了。
似乎无论她是什么,都没有意义。于是她放弃了思考。
她似乎变成了浮萍,在战船的涟漪中散开,身侧漂过几具染红的浮尸。然后,更多的浮尸随着被染红的江水与浮萍一起,往下游去……最后成为了鱼儿们的饵料。
她成了路边的一块枯石,行人路过时歇脚的座椅。过了千百年,面前走过无数人,行脚的小贩,坐轿的贵人,战马腾腾,饿死在石前又被其他人拖走分食的饿殍。
最后她也被挖起来,做成了石磨,日复一日地磨着米面,拉着自己的从一头驴子变成一个男人,再变成一个妇人,再然后就荒废了。
她被敲成了一块砖,砌在了美丽的花园里。常有贵妇人会从她身上走过,她们有时陪伴着身穿黄袍的男人,有时又与陌生的男子悄悄路过。后来,有杀气腾腾的士兵们从她身上跑过,在她身上留下的刀剑的痕迹。
从这石头上走过许多人,直到最后,三两成群的游人们从她身上走过,在贵人们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