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

方雨蝶结束今天的加训，摘下头盔，卸下身上沉重的训练设备，从模拟驾驶舱上慢慢走下来，她满头大汗，扶着自己的膝盖大口喘息。

模拟训练室除去检修保养的时间，一直是对所有学生开放的。

不过一直训练到这个时间的二年级学生并不多，会留到这么晚的大多数是刚接触机甲的新人，与临时抱佛脚的高三学生。

模拟驾驶舱可以还原八成真实操作机甲的体验，虽然和实操实战有一定的差距，但用来给新手训练和提高与机甲的同步率再合适不过。

启动不同型号的机甲所需的阈值也不同，如果同步率不能达到启动当前这台机甲所需阈值，机甲便会纹丝不动。

就像方雨蝶上次的失败一样。

“谢谢，珊珊你真的不需要上机训练一下吗？”她接过姜珊珊递来的毛巾和水，充满感激地看了一眼一直陪伴自己的好朋友。

“不了，我不是很喜欢一身是汗的感觉，黏糊糊的，反正我拿不拿得到毕业证书，都无所谓的。”

方雨蝶用毛巾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诧异地问姜珊珊：“你不准备当机甲驾驶员？”

姜珊珊漫不经心地打理自己的指甲：“如果能当上那当然是很拉风的啦！不过我们家有计划，过几年就移民凯恩星，长安星这种穷乡僻壤的毕业证书，有没有都无所谓吧？”

她吹了一下自己的指甲，笑了：“反正长安星的文凭，人家联盟首都星也看不上啊。”

方雨蝶张了张嘴，她不是很喜欢这种说法，却也认为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于是只是笑了笑附和道：“那倒也是。”

方雨蝶在淋浴间简单冲洗了一下身体，换下特制的训练服，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狼狈，姜珊珊就在在门口叉着腰看电子时尚杂志，耐心地等着她，等方雨蝶一出来，就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二人一起往校门口走去。

但是今天这个时间围在体育馆周围的人特别多，甚至还有人一边嚷嚷着：“走走走看热闹去！”一边从她们身边匆匆跑过。

一听有热闹可瞧，姜珊珊便来了兴致，她从来都不甘心错过任何一场乐子，拉着方雨蝶便往人流大的地方走。

方雨蝶也乐意被她拉着，她笑着看姜珊珊总是在这种时候表现得格外灵活，几个辗转腾挪就穿过人流挤到前排，占了两个看热闹的好位置。

方雨蝶探头往人群中央看了一眼，正看到一个寸头的男同学倒立着，用手掌撑地艰难地行走。

周围的人有加油鼓劲的，也有起哄凑热闹的，也有不少和姜珊珊一样立刻掏出终端摄影留念的。

“哈哈哈太滑稽了。”姜珊珊一边笑一边拍，光是录影还不够，她还要调转镜头嘟嘴比心把杨子豪当背景板合影留念。

方雨蝶：“……”

什么情况？

那男生走到某一条白线前，终于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汗水从他的脸颊滑落。

“加油！加油！还剩最后一圈了！”

“老杨！说话算话才是条好汉，还没绕场三圈可不算数啊！”

杨子豪喘着气，来不及大骂身边落井下石的损友们，先对远远抱着肚子笑个不停的楚天骏比了个中指，然后正准备随便扯起自己的袖子擦一擦汗时，余光捕捉到了人群中的某个女孩的身影。

他定在了原地，像一块风化开裂的石头。

他的朋友们见他僵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了然地发出“哦——”的起哄声，把老杨臊得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红，寸头都快冒出蒸汽。

完了完了完了，杨子豪在内心发出尖锐爆鸣声，一刻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绝望。

被班长看到了。

“你终于笑了啊。”这边，球场另一头，楚天骏调整好自己笑到紊乱的呼吸，低头看着死对头长长的睫毛说道。

陶幸回过神来,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确实有翘起的弧度，她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轻声说：“我笑了吗？”

“嗯，虽然没有看到你抱着肚子笑得满地打滚的丑态，但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不枉我牺牲兄弟出那么大一个洋相。”他个子很高，站在陶幸身边像一株玉铸的树，“怎么样，虽然不像你我这样强，但他们是一群很有趣的人吧？”

陶幸看着吵吵嚷嚷的人群中，杨子豪像是下定了决心，不顾周围的眼光再一次开始了倒立行走，在众人的或鼓励或嘲笑中滑稽地执行自己开玩笑一般的赌约。

陶幸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氛围，但她的内心在说她确实不抗拒这种氛围，甚至一不小心就会沉溺其中。

“确实是一群有趣的人。”

楚天骏松了口气，内心不自觉抱着点小小的雀跃。

但他又听见陶幸说：“但那又如何？”

“这和他们是没用的累赘有矛盾吗？” 陶幸慢慢转过头来：“我不明白你绕这么一大圈是想和我表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