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
赐婚的圣旨到云府时,云暄正执笔在写同裴家退婚的书信。
于是笔尖一颤,那团墨便落在笺上,像是墙上的霉点般刺眼。
“小姐……”鹤影将前来通传的小丫鬟挥退了下去,看往云暄的方向唤了一声后却又似乎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忧心忡忡地闭了口。
云暄垂眼盯着墨点在纸上缓缓晕开,圆润的边沿慢慢显出张牙舞爪的利刺来,像是要将这素白纸张蚕食殆尽。
明明早有所料不是吗。
云暄将笔搁在案上,又把挽起一小节的袖口抚平,再抬眼时面上甚至还有两分清浅的笑意。
“鹤影,为我更衣。”
鹤影看着云暄面上的笑意,更是心中一痛,她抹了抹眼泪,却止不住地去怨那不开眼的老天,这赐婚早不来晚不来,偏巧要赶上今日。
偏巧要给她家小姐难堪。
赌气般地将案上那张一字未落的笺纸扔进炭盆,鹤影抿着唇看向云暄试探道:“……小姐,这亲真的非退不可吗?”
至少在今日,在云锦被赐婚时,鹤影不愿看到自家小姐落笔去写这纸退婚的书信。
云暄很少见到性子稳重的鹤影如今日这般稍有逾矩的举动,她自是明白鹤影的担忧,也知道鹤影烧了笺纸是怕她于这明晃晃的对比之下难过。
可她还有什么能难过的呢?
早在徐明霁开口的那一刻,一切就已成定局。
云暄心下苦笑,她曾以为,她同徐明霁之间不过是有缘无份,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可自她那日于书房前落入那双灰蓝眼瞳中起,就注定了这场迟来的报复,没那么轻易揭去。
“莫要强求。”云暄语气淡淡,并未看向鹤影。
像是在说与裴家的婚事,又像是在说她无果的感情。
身旁的人都不想让她退了这门亲事,甚至云父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叫她在秋猎之时与裴青发生点接触,好让理亏的裴家不敢退亲。
毕竟云裴两家的亲事虽不至于整个京城人尽皆知,但关系相近的世家之间,多少都有些耳闻,云父不过是想借她的手,将裴家也架在火上。
虽是完全不同的出发点,但云暄却明白,这不过是因为一旦退了同裴家的亲事,便是斩断了她所有退路。
可她情愿不再回头。
云暄想起林氏握着她的那双手。
下颌微抬,云暄眼中此刻只剩下冷然的坚定,她的目光落在一脸痛惜的鹤影身上,平静道:“既然圣旨已至,我身为云家嫡女,怎可迟到,鹤影,还不速来更衣。”
鹤影红着眼圈一言不发地上前一步,手脚麻利地为云暄打理。
“出门前自去净脸,今日是云府喜事,莫要失了礼数。”
听着鹤影小声应了是,云暄垂眼看向袖口与裙裾上繁复的暗纹。
她还有娘亲,还有林家。
无论如何,她也要撑住。
……
云暄这里是一片愁云惨淡,整个云府后院却是一派喜气洋洋。
毕竟这赐婚的殊荣可不多见。
云暄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甚至连她自己都有些许惊讶。
她听着老太监抑扬顿挫地宣读圣旨,看着云锦面上掩不住的娇羞和喜意。
毕竟整个云府都知晓,这婚旨是宰相徐明霁特意于皇上面前为二小姐求来的恩典。
云暄规规矩矩地跟在云父身后,俯身,听旨,起身,挑不出一丝错处。
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那戏台上入错了场的木偶,冷眼看着故事的进行。
而一切都与她无关。
接了圣旨的云父面上笑容满满,忙唤来身边的小厮给前来宣旨的那些小太监打赏,又亲自客客气气地同领头的老太监寒暄。
云父虽看不起阉人,但面前之人毕竟深得皇上宠信,手中握有的权力也很是有些分量,云父自是不会在面上怠慢这位天子近侍。
云暄站在云父侧后方低眉垂眼默然不语,却突然听得老太监笑眯眯道:“云大人客气了,不过说来这赐婚来得也确是不易。”
“您也知道近来事务繁多,陛下心情不是太好,哪怕是咱家,在陛下跟前也得小心着点说话,倒是徐大人为赐婚一事生生在御书房中求了近三个时辰,皇上仁厚,这才松了口。”老太监一甩手中雪白浮尘,对着云父意味深长道,“云大人也别辜负陛下这片成全之意才是。”
云父眸光一闪,却不知是想到了何处,弯腰朝皇城的方向隔空拜了一拜,口中只道:“下官自是对皇上的恩典感怀于心。”
云暄却是突然想起圣旨上的措辞。
云家嫡女。
如果说同徐明霁在云父书房重逢那日云暄不过觉得这一切只是一场政治联姻,就如她的父亲同娘亲一样,那徐明霁为了云锦向云父施压给沈氏抬位,为了云锦的福缘与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