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翌日,东方将白,破晓晨光在书案上铺陈开来,刚好在陆元祁的脸侧笼上一层浮光。
察觉到光亮,他的眼睫眨了眨。
昨夜到东门大街抓人,折腾到很晚,他回到值房里,趴在书案上眯了一会儿。再睁眼时,见天已拂晓。
他起身走到屋外,透过清晨的薄雾看到丝丝缕缕的晨曦。
已是卯时。
他打了个哈欠,回屋洗漱一番后,便走到床榻边,拍了拍那少年的脸。
“秦筝,快起来。贺掌事那儿都审了一夜,咱们去看看情况。”
少年被拽起来,还没醒神,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发愣,身子摇摇晃晃的,眼看又要倒下。
陆元祁取了张湿帕子往他脸上一丢,凉得他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
“忙活三四天,总算把那北燕间谍抓到了,我可太好奇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了。”陆元祁低头整腰带,说着又瞪秦筝一眼,“别磨蹭,快点去洗漱,跟我去暗牢里瞧瞧。”
秦筝把湿帕子丢到一边,一张嫩生生的小白脸愁得挤出几道褶子,眼睛还没全睁开便去穿衣穿鞋,浑身都散发着怨气,嘴里喋喋不休地抱怨着:“这内卫府的活儿,简直不是人干的,日日夜夜地这么熬,谁受得了?我才十六,就被这么摧残,真是惨无人性!我正长身体呢,已经好几天没有睡个好觉了,我还怎么长高!等太子殿下从行宫回来,我一定要向他进言,给我们休假!”
陆元祁抱胸倚在门框,好笑地看着他。
秦筝原是太子身边伺候的人,太子接管了内卫后,便把他调了进来。人虽小,但很机灵,在内卫府很混得开,陆元祁刚进来这几天,就是秦筝一直照应他,在这里,只有秦筝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秦筝嘴上虽抱怨,但也不敢耽误,麻利地收拾好,便跟陆元祁一起去了内卫府的暗牢。
正往里面走,刚好碰见贺一鸣从关押北燕间谍的那间牢房里出来。
这内卫府,最高首领是太子,下面有两个掌事,一个是宋元礼,另一个便是贺一鸣。
太子这几日去督建行宫,不在京中,内卫府里的大小事宜便由两位掌事做主。
昨夜,陆元祁带人去东门大街的揽月居捕获间谍,把人提回来正要亲自审问,贺一鸣却横插一刀,说自己刑讯本事一流,经验十足,硬是把人抢过去提审。
自打进内卫府,陆元祁就明显察觉到贺一鸣针对他,此番又故意抢走他抓的人,这不明摆着抢他功劳吗?
但贺一鸣此人是内卫府的老人了,的确比他有本事有声望,他当时便忍下,由贺一鸣去了。
一夜过去,他很想听听贺一鸣问出个什么来了。
“贺掌事,怎么样,可有问出什么?”见贺一鸣走过来,他拦住人问道。
贺一鸣正拿着手帕轻轻擦拭着手上的血迹,他生得五官端正,眉目间却有股掩不住的狠戾,面相瞧着很凶,被陆元祁拦住,他掀起眼皮,淡淡扫他一眼,“那人嘴硬的很,各种刑罚都上了一遍,就是不肯开口,我是没问出什么,不如宋掌事去试试?”
这一夜过去,竟是什么也没问出来?看他表情,还挺骄傲?
陆元祁心中冷嗤,懒得跟他废话,藏起鄙夷的眼神,对他点了个头,便带着秦筝走进牢房。
刚一进去,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陆元祁忍不住皱了皱眉,往刑架上看去时,却是面色一僵。
那刑架上的人,正是他昨夜抓回来的北燕间谍,但几个时辰过去,人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人样,浑身是血,胸前整片的皮肉都被刮了去,露出粼粼白骨。
一旁的秦筝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哆嗦着嘴唇问:“这还有气吗?”
陆元祁也想知道,他沉着脸走过去,尽量不去看那人身上的血肉模糊,走近正欲查看,却见那人突然动了下。
满脸血污、毫无生气的人慢慢抬头睁开眼睛,在看到陆元祁二人时,他的涣散的眼神又恢复几分清明,似是抓到救命稻草,无助地挣了下身子,从喉咙里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救我……”
估计是饱受煎熬,看见个人就喊救命。陆元祁暗道,就是我抓的你,我还能救你吗?
饶是这样想,陆元祁走近一步许诺道:“我可以放了你,只要你交代清楚……”
不待他说完,那人瞳孔散大,脑袋一歪,再无生息。
陆元祁忙伸手在他鼻下一探,已经断气了。
陆元祁:“……”
辛辛苦苦抓回来的人,没问一句,就死了?
秦筝看了一眼,蹙眉道:“死了?这怎么办?”
陆元祁抿唇不语,脸色难看地走出牢房,贺一鸣正在外头等着呢。
“宋掌事问出什么了?”贺一鸣背倚着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陆元祁冷声道:“你都把人弄死了,还让我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