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迹
黑尾对此也感到意外。
说实话从三桥不再对着自己说话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通话会随时被切断的准备。
但他不愿自己去按挂断,便安静地等待着,画面忽明忽暗,摄像头捕捉到的风景正快速变换,他无意窥探对方的轨迹,于是手机摆到一边,整理起进行到一半的报告。
没意义却必须要的车轱辘话流畅地在文档里增长,他思如泉涌,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运作着,直到人像重新回到画面的中心,顿了两秒,女人轻声唤他:“黑尾先生……?”
他抬起头,视线撞了个正着。
“逃跑成功了?”
“啊……嗯。”三桥喘了口气,刚才在小跑,还在平复呼吸。她看上去有些窘迫,焦虑地皱起眉头,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又好像单纯只是想吐露自己的不安,“怎么办啊,仁花酱那边好像暴露了。”
男人一时没跟上:“暴露什么?”
“她不是问了吗?我们的关系……什么的。虽然今天是糊弄过去了,但其实只要她稍微一想就能马上察觉的吧!啊啊啊,怎么办?”
原来是这事。
黑尾觉得好笑,看她认真无措的样子又觉得真是可爱,语气不禁放软了些:“不能暴露吗?”
三桥一愣,好像这才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对哦。”她喃喃道,“仁花酱又不是什么风纪委员或是教导主任,再说我们本来也就……”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她看到男人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忽然觉得脖颈有点凉。
她遵从本能,把围巾圈住了脖子。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说,男人还有工作要赶,她不好继续浪费他的时间,“那……那就这样吧?”说了声结语,终于准备道别。
黑尾停顿了一下,没有答应。
“我陪你到酒店吧。”他道,“有人陪着赶路,时间总是能过得更快些。再稍微说会儿话吧。”
他想这应该也是三桥所期望的,毕竟她从接起视频开始就一直在为推迟对话结束的时间而作着努力。
奇怪的是,女人脸上的表情却因为他的话而凝固了,并且显然不是因为惊喜或是羞赧之类自己乐于窥见的情绪。
“怎么了?”
三桥摇摇头,不愿意说,但男人以缄默对缄默,她拗不过他。
“抱歉,我没有……我没有想要作比较或是什么的意思。”她坦白前还小心地补上一句毫无说服力的辩白,“只是很早以前俊辅也说过这样的话,他做过同样的事,我一不注意……”
她好像对自己产生了相关的联想而感到十恶不赦,“对不起。”她又道歉了一遍。
如果现在她在身边,他能抱抱她就好了。黑尾心想。
但显然就是因为不能实现,他们才会在这里视频通话。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他把手机靠近自己了些,好像这样也算是缩短物理距离的一种办法,“意识勾连记忆呈现出关联,由此识别新的经历并加以编译,身体里的化学物质被加工形成新的记忆。人的大脑本来就是这样工作的。”
所以她只是因为正在制作新的记忆而回想起过去。
三桥睁大眼睛,对这一套理论感到无比震惊。沉吟着,思考着他的话,点了点头,看起来像是释然了一些。
“谢谢你,黑尾先生。”她发自内心地感谢道,她从来没有以这样的角度思考过回忆,方才的纠结与痛苦骤然消失了似的,女人重新露出微笑。
“那就陪我到房间吧,拜托你了。”三桥狡黠地吐了吐舌头,对着镜头只眨了一只眼睛,乱七八糟的情绪终于被整理干净了,她恢复了游刃有余的状态。
然而看着她明亮起来的眸眼,黑尾却忽然反悔了。
“但是——”他的尾音悠长而懒散,“这不是又让我嫉妒了嘛。”
他用了一种一听就知道是开玩笑的语气,可女人知道他是漫不经心地说着真心。
黑尾利用了她的聪明。三桥就这样再次被他拉进了痛苦里。
“……刚刚你也这么说。”她没有忘记仁花出现前这人提及的话题。主语是黑尾,宾语是俊辅,二者间用“嫉妒”古怪地连在一起。“为什么会嫉妒他呢?他……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
“嗯。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男人撑住头,抿了抿唇,觉得自己的喉咙突然变得很干,干涩得发疼,“毕竟你和俊辅先生共同度过的时光是无可替代的。”
即使再怎样不愿意,那些已经被固定记录下来的神经信号,都将永远作为她的一部分生存下去。
她的思考模式、行为逻辑、行动轨迹、甚至连细枝末节的、本人都意识不到的习惯与习性,都将不可逆转地打上那个人的烙印。
她允许了这件事的发生。
她允许御桥俊辅对她产生如此深远的影响。
更重要的是:“我有一种没有依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