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
李承安长大了,他比裹儿小五岁,过去总要仰望着看她,如今却已堪堪齐平。
与小时候的机灵乖巧不同,或许是去年做了大昭寺明泉法师座下的俗家弟子,与身上总沾染的檀香类似,他本人也变得愈发温和清淡。
凭借宜贵嫔与范家的关系,最近若若的信件便总是由李承安转交。今天的他也是因为送信的缘故,才得以见这个备受宠爱的姐姐一面。
入秋时微凉,拂晓之风不加温柔地卷入云袖之上,而裹儿只有在接过雪白的信笺时,才会以指尖留给李承安片刻的温度。
她冷着一张脸,只扫了里面的字眼几巡,右手便紧紧攥住了它的边缘一角,背过了身似在思索着什么。
“姐姐,可是为牛栏街一事而烦恼?”
“并不只是如此,你知道的,我现在不能轻易出去。”
其实也不是指完全不能出去,只是不能与范家多往来。
她与范闲彼此间通过几次信,虽是用的若若的名义,过去并未有人发现,但自从范闲一入京,庆帝便禁了她的足,也说了一些警示的话。
裹儿明白,庆帝表面是为所谓的宗教礼法而恼怒,其实是不希望她出来搅乱棋局,她并不适合此时出场。
这数月来,往来此地的只允许皇室子孙,便是也杜绝了范家来人的心思,可笑太子竟为与她保持几年前一同早食的习惯,折腾了两宫仆从数人,只为从东宫把她所喜爱的点心与佳肴及时送来一同享用。
当然,也不止他一人,李承恩有时会送来边境的特产,李承泽也总是携带宫外小吃,至于其它二人,裹儿瞧了一眼李承安,他果然恰到时机地掏出一块柿饼来。
“姐姐,这是你昨日提及的——”
“你兄长早上来送过了。”
“是他?”
李承安眉头微皱,似有不解,又仿佛在思量着什么。
“姐姐,四哥并不是天真良善之人。”
他并非想贬低自己的兄长,只是,如果三姐看中他和范家的关系更亲近,从此舍弃他的用处去选择李承平,恐怕——
“你想到哪里去了?”裹儿轻笑,“你以为我不知他的用意吗?”
“接下来有段时日要奉命替在大昭寺祈福了吧,四弟算准你无法再自由出入,便拿着礼物主动来讨信使的职位。”
“姐姐,四哥他…”,李承安难以启齿地将话压下,神情颇为失望。
他与这个哥哥从小一起长大,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李承平。若说因为赌气或者嫉妒幼弟,李承平没有这样的浅薄,他反而喜爱与效仿李承安的时候多些,不过那也只是李承安不以为然的过去模样。
如今的五皇子,或许真是明泉法师的悉心教诲与温情相处,更多了几分佛门子弟的悲天悯人与温良素朴,他是完全没有夺嫡与掺和其它的想法,只想多翻译几部有用的法经来,也想带着母亲与三姐她们远离了京城,去更为自由与遥远的地方。
“承安,你不用再管我。从此便安心地在寺庙呆着。”
裹儿没有接过柿饼,也真的打算从此舍弃他。
这宫里,再多一个人,都是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