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雨(六)
做什么!!”
她咳得涕泪沾襟,心肝脾肺肾都快掉出来似的,嗓子喑哑如鸦。
“呀!大人您没事吧?”“慢些说话,小心再呛着。”几个极有眼力见的斋生立刻给江天抚着背,擦着脸。
这下该怎么办?雾杳傻眼。
若是下药之时,当场将蓊桃抓个现行,还能算是有理有据。
这会儿,难道要她空口无凭地嚷嚷药茶里有东西?让她们不要再喝了?
谁会信?
只怕她会比蓊桃更形迹可疑。
如果撒谎说灶台的那个小丫鬟无意间窥到了蓊桃下药,倒是可以借机闹大,请人来检查药汤。
可雾杳又不想把无关人牵连进来。
前世,苍术作为太医的真传弟子,尚且有冤无路伸,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扫洒丫头?
眼睛一错开,就得被人悄无声息地一指头碾死。
“听闻雾山长作为琲朝女子的典范,兰情蕙性、仪静体闲,雾姑娘却是截然相反,举止也太率性些了吧。”妙莲被突然闯入的雾杳一吓,手中的短擎灯差点燎到须弥的头发,护犊之情油然而生,外加一而再再而三地累积了对雾杳的憎恶,一改素日的缄默,阴阳怪气地低叹道,“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屋中众人的神情变得微妙。
谁都知道雾杳流落在外十多年。
还能是跟着谁学的?想来,不是些鸡鸣狗盗之辈、杀人越货之徒,就是过得今日没明日的下九流。
不然她也不会将过往捂得那么严严实实了。
贵女们心中因受惊而产生的对雾杳的怨怼瞬间减淡,转为浓郁的好奇。
方才小公主不还和雾杳你侬我侬的?
怎么出去了一趟,耳朵里飞进了个小虫,她侍女就对雾杳冷嘲热讽起来了?
莫不是雾杳溜须拍马的功夫不到家,失手了?
苍术提着一只旧窑青釉刻岁寒三友执壶,为江天重添新茶,听到妙莲的话,眼底闪过一丝对纷争的厌恶。
夏琬琰倒是蠢蠢欲动地想开口,被正在紫檀桌旁收拾着空药碗的蓊桃用眼神制止住。
雾杳满脑子都是祛寒茶的事,强装心虚地臊眉耷眼着坐回了许明姌身旁。
闻言,没第一时间出声。
妙莲请谢学谕辨别药液是否对人体无害、递出小瓷瓶时,许明姌一眼就认出是雾杳的所有物。
不过,许明姌没和妙莲计较,而是看向了须弥,“公主还疼吗?都怪杳杳,总是顾头不顾尾的,把灌耳的药液给了您,竟真一个人更衣去了,也不知道要陪在您身边,看着您无恙才放下心来。”
药液是雾杳的?贵女们向淌眼抹泪的须弥投去探究的眼神。
刚刚有人问起公主怎么是哭着回来的,妙莲可半个字都没提过雾杳。
要不是许明姌这会儿说起,大家还以为是雾杳半道就把公主扔下了,自己一个人东游西逛去了呢。
须弥像个水做的人儿般,泪水不停,向谢学谕身后一躲,惊怯地望了雾杳一眼,也不多说别的,只嘤咛道:“疼……”
单单这似是而非的一眼,又让众人心中生出无穷的遐想。
若只是耳朵进虫,何至于哭成泪人?是不是,雾杳对公主做过些什么?
尤其是江天,汗毛一立,太阳穴突突地跳起来。
公主若在峣峣阙中受了什么委屈,闷声不吭还好,一旦在宫宴之类的场合顺嘴提几句、告了御状,头一个倒霉的就是她江天!
这闯祸头子雾杳!
惹谁不好,偏偏要惹这种身份棘手的和亲公主!
没看见其他抱素斋的人都知道要敬而远之吗?
许明姌秀眉一蹙,还待要说什么。
雾杳却是眼神始终没离开过蓊桃,见她从众人手中一只只地把空药碗收回、叠好、放到桌上的托盘里,一副打算等收齐后送去茶水间清洗的模样,忽道:“苍术姐姐,给我也来一碗祛寒茶吧。”
“啊?”苍术愣了片刻,才抬头问道。
别说苍术,其他人心里也只剩下一个“啊?”
话题怎么就跳跃到祛寒茶上头去了??
雾杳这厮怕是真的撞坏过脑袋,只在乎吃喝玩乐啊?
苍术进暖阁时,惊鸿一瞥,对雾杳的美貌印象深刻,不明所以道:“茶有是还有,但我记得您好像并未被雨淋湿?”
雾杳:“哦,我馋,想喝。”
感受到气氛一滞。
雾杳连忙鼻尖嗅了嗅,兀自点头道:“嗯,很香。”
众人:“……”
你管这满屋子辛辣酸苦的味儿叫香?
连须弥都打了个哭嗝,泪水暂止,嫌弃又震惊地看着雾杳。
许明姌紧张道:“没着凉的人能喝祛寒茶么?会出什么问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