ⅩⅩⅥ
牵引,侧头望向了教堂的尽头。
傍晚的日光染着绯色,游离在墙面、廊柱和座位之间,在那照不到光亮的教堂深处,记忆中厚重的红丝绒仿佛还垂落在那里。
我站在二十一世纪,隔着几百年,看着摇曳的烛光与过去重叠。
鬼使神差的,我朝那里抬脚走了过去。
但是,站在我身后的少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我茫然地回过头时,太宰治的神情很安静。
他鸢色的眼睛注视着我,挥之不去的阴影在他的眼底浮沉。
他和那些拱门上方的雕塑一起,沉浸在强烈的明暗对比之中,轻声问我:“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他用一种好像怕惊扰什么的声音说:“林凡凡,告诉我,这是「贞德」的荣耀吗?”
我感到了一阵恍惚。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只能避开他的目光,再次望向熟悉的地方。
因为二十世纪的战争,这座教堂其实很多雕塑和花窗都被毁坏,如今修缮的已经与记忆中的有所不同。
此时此刻,记忆中曾经存在于此的人也已经全都死去,除了我们三人外,这里空荡荡的,连落脚都有回音,显得万分空旷和寂寥。
但是,我依旧能通过眼前的一切,将那天的每一丝细节都尽数复原——
曾经,在这片土地上,因加冕仪式而汇聚了许许多多的人。
喧闹的人声中,每个人的头顶好像都承接着阳光。
那些密集细长的尖塔,那些重重叠叠而垂吊下来的烛光,那些层层层层递进的合唱,那些以圣经故事为主题的雕塑………其中,教主垂地的红衣、王储手握的权杖、那顶金灿灿却沉重的王冠,仿佛都在巨大的穹顶之下染上了迷蒙绮丽的色彩。
那天,我一手执着剑,一手举着自己雪白的圣旗站在那里。
查理七世跪在我身边的软垫上,合着双掌,低头,任由教主将王冠加冕于他的头顶上。
那一刻,那位王赧黑的发亲吻着安静的脸颊,我看见一种沉重的神色从他闭着眼的脸上浮现。
而我披着麻金色的布绒,里边穿着骑士的盔甲,在那一瞬间仰头望去穹顶,不为别的,只为玫瑰窗外,耀眼明媚的阳光漫来,士兵们举着的枪棘在那之中闪着银光——然后,教堂里爆发出巨大的欢呼,他们为自己新的王而欢呼,为法兰西欢呼,为终于浮现的曙光欢呼。
在那之中,我在人群的罅隙中看见了一位金发的先生。
那么热闹的场面,他的目光却好像只落在我身上。
他朝我微笑,俊美的脸庞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光烘托着,青年鸢紫色的眼带着温柔的笑意,像极了法兰西的国花。
他朝我无声翕合嘴角,说:「贞德,我的贞德和梵妮莎……」
来自过去的记忆在说:「你是我的骄傲,我的救世主,是我的荣耀,也是我最伟大的子民。」
就此,我不禁也笑了起来。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过去那些人的灵魂仿佛都未曾离开,他们在这里永存,在这里等着我,他们正在过去的岁月中朝此刻的我欢笑。
“是的,太宰先生。”
我也终于能够肯定地回答这个紧紧抓着我的少年了:“这是「贞德」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