ⅩⅩⅢ
太宰治的声音结束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沉默。
他的话让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应该说,我没想到太宰治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但我此刻的安静似乎让他更加忐忑。
少年几乎贴着墙,鼻尖碰着墙上的灰,像是觉得丢脸还是尴尬一样,这一刻,他好像变成了一个符合年纪的青春期大男孩,其身子微微蜷起,头颅微侧,目光似乎在另一个方向逡巡,看上去立马就想找个洞钻进去或是寻找逃生路线逃跑。
但是我走过去,绕到他头侧对的方向,想看清他的脸,他却在我靠近时就像故意恼人的猫咪一样,将脸转向了另一边。
我便走向另一边弯身想去看,他又将脸转回去了。
一来二去,我在一个方向站定,轻轻叫他:“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
没有回应我。
看样子暂时是不想看见我,也不想和我说话呢。
我不禁说:“既然是为了见我,和我说话,那为什么现在不看着我呢?太宰先生,我在这里,你只要一转身一伸手就可以碰到我。”
闻言,他动了动,还是不看我,甚至将自己披在身上的大衣扬起,往头上罩,好像要将自己伪装成一座漆黑的富士山。
我想了想,又道:“太宰先生,我现在让你做什么都可以吗?”
对此,他安静了片刻才从大衣下发出闷闷的声音:“……嗯,只要别让我吃青椒就行,我讨厌青椒。”
我一顿,默默记下这一点,对他说:“不是,可以请你帮我把胸针戴上吗?”
以此为由,我希望他能好好面对我。
但他又不说话了,就直挺挺地杵在那,好像要当一颗无人问津的蘑菇。
我耐心地等待他,终于在几分钟后,他在阴翳中动了动,像是雨后从土地里冒出的春笋一样,稍稍将丧气的脸露出来,睁着那只没被绷带包裹的眼睛,透过大衣的罅隙瞅我。
在看到我面色如常后,他像是松了口气般,又有些莫名的失落似的,面向我,然后像淋了雨的大黑鸟一样抖了抖,任由大衣从头顶滑落,再将其披在肩上。
上好质地的衣料就像流水一般垂坠在他的小腿处,投下了简单又具有美感的影子,少年又扯了扯自己西装下的领带,我不知道他是想弄松点透气还是整理得更加端正一点,总之,我想说,他这一系列举动就像一个即将进行什么重要仪式一样的人,在认真打理自己的形象。
我刚这么想,太宰治就上前一步来,轻轻拿过了我掌心上的胸针,我的目光从他平静的脸上顺着他有所动作的手走,将其落在了他的五指上。
我知道,太宰治在离我极近的位置,我们的鞋尖几乎碰在一起,他低着头,垂着眼,很安静、很安静地帮我将那枚胸针别上了我的衣襟,我看着他的指尖从胸针上的玻璃宝石上划过,好像带出了一丝流动的萤绿色的光彩。
阴翳外,蝉鸣扰人。
墨绿的树影横陈在晃眼的光中,像沉默的观众。
太宰治沉默着收回了自己的手,我随之抚上那枚胸针,一边顺着少年收回手的走势抬头去看他。
于是,他乖巧的面容映入我的眼帘,我对他说:“谢谢你,太宰先生。”
言毕,我又道:“太宰先生,作为感谢,我请你吃饭吧。”
“诶?”他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这么说,微微瞪圆了眼,我便继续解释道:“我刚才想到怎么表达高兴的方法了。”
我想,既然表情的表达在太宰治面前如同虚设,那我也许可以送同等价值的东西给他,以表达对胸针的重视,或许也可以表达自己的感谢或高兴。
于是,我抬眼对他说:“我很高兴,作为对你捡到了我的胸针和帮我戴胸针的感谢,今晚我请太宰先生吃顿饭吧。”
话一出口,我就想到上次请太宰治吃饭花掉了我一个月的工资,我当时还想着以后不会再请他吃饭呢。
但来不及我后悔,太宰治就摸了摸鼻尖,方才说开了后,他现在好像不在意我是真的高兴还是在欺骗他了,反倒是他自己在收到我这样的邀请后,有些呆愣地张了张嘴,好像个被砸到了脑袋的倒霉蛋一样,先是晕晕乎乎地晃了晃身子,最后才半是拘谨半是惊喜地点了点头。
我一愣,没想到真的奏效了。
太宰治的快乐有时候真简单,虽然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既然敲定了,我就看了眼时间,对他说:“那太宰先生,我们五点再去吧,我想再陪幸介他们一会。”
太宰治晃了晃脑袋同意了,我以为他会先回去,但是他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弯着嘴角看着我,好像没有离开的打算,我不禁看了看他身后,问他:“太宰先生是自己开车来的吗?”
他点了点头,既而摊了摊手,用一种好像勉为其难但又难掩雀跃的声音说:“看在你的手受伤的份上,等下就让我给你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