ⅩⅨ
然诞生出奇怪的暇想——那或许是能称之为茫然与好奇的情绪,是的,这个名叫「太宰治」的奇怪的人类,这个一直追求死亡的人类,我突然有些好奇他眼中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他眼中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才会想在生的边缘追求死亡?
好在这样的想法只是转瞬即逝,在我们两人一同撞死在船舱上的墙壁这样的荒诞之事发生前,我的手中就凝聚出了枪旗,将其猛地凿进了竖起的甲板上,一边用另一只手拉住了太宰治,阻止了我们继续坠落。
我紧紧握住太宰治的手,正打算做下一步打算时,被我拉着的太宰治悬在半空中,突然问我:“那位先生死掉了吗?”
闻言,我一愣,在意识到他问的是德克森先生后便如实点了点头:“嗯。”
“这样啊……”身下的人发出了这样的感慨,那声音轻飘飘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与重量,好像夹杂在翻涌的泡沫中似的,很快就一起消散了。
但是,下一秒,我听到他又轻轻说:“他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吧……”
“我看到你那么拼命地想要救他……”
这话叫我下意识低头看向了他。
少年在一片以破碎的船舱为背景中的画面中仰着脸,面上被海风打得湿淋淋,却是问了我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回来?”
我一时间没有将他前后两句话的逻辑联系起来,便听他又问:“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这句话一出,我以为他还在为我打断了他的自杀计划而感到不快,但是下一秒,他却说:“你不讨厌我吗?”
“我杀了你重要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么说的人其棱角分明的轮廓看上去竟有一丝我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像柔软的花枝耷拉,即将被折断,又像坚硬得连子弹都能被击碎的鲁伯特之泪开始从最脆弱的尾部崩裂,他面上的水痕割裂了他的脸。
他说:“你不讨厌我吗?”
寻求答案的少年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其瞳孔深处好像坠入了水光,晃出了虚浮的雾气,以及几不可察的茫然:“……我这样,你还要回来救我吗?”
对此,我顿了一下,既而垂下眸子,任由浪花溅在脸上,对他说:“我不讨厌你,太宰先生。”
许是在这种环境呆得久了,海水好像变得不再那么冰冷,也许也是我的体温与其同步了,当它们从我的额角滑落时,我竟觉得是温热的:“如果说德克森先生对我来说是重要的人,那么你也是。”
伴随着这句话,我感觉到水珠滑过了眼角,既而随着我眨眼的频率从脸颊落下,坠进了太宰治的眼睛里:“现在他已经死了,我不希望另一个重要的人也死掉,太宰先生,请你别像他一样离开我。”
以此为点,我一个用力把他往上拉,将他从悬空的状态再次带进怀里,与其同时,我借助枪旗的支撑,抱着太宰治朝上猛地一蹬,以垂直奔跑的姿态在须臾间跃上了甲板的最高点,既而往前一跃。
下一秒,身体下落时的风声在耳边响起。
我虚了虚瞳孔。
眼帘中,拉远的、扭曲着的苍穹随着我们的坠落而远去。
在这之中,太宰治的发丝被风撕裂的飘渺雾气环绕着,气流将他的表情吹得有些恍惚,他的那副身躯好像在一瞬间被夏日里的月光充盈,其眼里不再有摔死的飞鸟
然后,他突然说:“在你来之前,我不是想死……”
被我抱在怀中下落的人好像克服了失重所带来的生理反应一般,还能口齿清晰地对我说:“我只是走不动路了……”
少年弯了弯眼睛,身上散开的绷带随风飘扬:“我感觉被我杀死的亡灵好像拉着我的脚,不让我走,所以我以为这艘船会成为我的墓地呢。”
但意外的,不再有那种死寂的感觉,太宰治在说完后再次抱住了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有柔软的吐息伴随着温热的触碰,轻轻吻着我的鬓发,耳廓还有脸颊。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带笑的声音:“但是,看到你来了后,我果然还是不想死了……”
闻言,我瞳孔像机械一样,微微动了动。
我们轻盈地落在了水面上,可是,鬼使神差的,当我的脚尖刚触及到海水时,我突然卸去了所有力气,任由太宰治和我自己砸进了海里。
咕噜咕噜——
我们一起浸入彻凉的夏水中。
当海水没过我的头顶时,我耳边好像只有水不断往上冒的声音。
视觉神经上还残留着落入水中时溅起的水花,周围的海水因游轮的沉没而产生巨大的涡流,在这之中,我紧紧抓着太宰治的手,但他还是很快就因缺氧和窒息而微微挣扎起来。
于是,我捧住他的脸,对着他的唇角轻轻印了上去。
眼帘中,我飘浮的金发和他如藻般浮动的漆黑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