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尚有留恋。留恋这一方故土，留恋某一个人。

闻璟在这生活得短暂，双亲也在幼时早早离世，于他而言，这儿没有多少他值得留恋的东西。因为羁绊不深，他无法将这视为他的归处。

南烛郡内有上万人，内部分布着大大小小的乡邑，其中长长短短的街巷就有上千。

人间烟火，繁华靓眼。

秦秀第一次来到凡间的集市，依着兴味，她带着闻璟从头逛到尾，两人时语时默，时走时停。

闻璟一路跟着她，看着她挑选物件，在她询问时，给出他自认为合适的回应。每当这时，秦秀便看着他浅笑，像是在满意。

不知何时，他们从天亮走到了黑夜。此刻四周灯火兴阑。

叮叮咚咚的声音从一台子上传来，秦秀被声音吸引，往那地方凑去。看了一会儿后她又走到了别处，让闻璟先在原地等着她。

“别动。”黑色的东西盖住了视野，闻璟愣了下，听话的不去阻止她的举动。

再次恢复光明，是一名女子戴着奇怪的面具迎着昏明的灯火站于他身前。

“师尊？”他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秦秀看着自己的得意作品，笑了，“闻璟，快摸一下你的脸。”

闻璟听她一言，双手摸上了自己的面庞，发现是硬硬的触感。她也在他的脸上戴上了面具。

闻璟想问这是作什么用的，刚要开口，秦秀便转身，回头招手让他前去。

“前面有个灯会，我们快去瞧瞧。”

人间初春，闻璟和秦秀正巧赶上了他们的灯节。

闻璟跟着秦秀进了灯会，才发现这里的人都戴上了一副面具，他们彼此两两结伴或者三四一群，笑声不断，谈论声亦不止。

闻璟瞧着了一些人会亲密的携手而行，像是关系匪浅。他看着前面的身影，垂眸想：他似乎一直都是走在她身后。

似乎一直紧追着她的脚步，跟着她，永远不能并肩。

心中想法倏忽而起，他快步走到了她身侧，与她同排。

秦秀听到声音，偏头，看向了闻璟。

挺拔的身姿，用玉冠束起的马尾，因是侧面她见到了面具底下分明的下颌线，灯影在他身上摇晃，让他整个人显得朦胧。

秦秀将目光往上移了些，有了新发现。

闻璟居然长高了？虽然不明显，但头顶的位置是的确拔高了些。

以往他站着的时候跟自己一般高，手一抬便能弹到他的额头。现在他与自己同排站，手抬起大概要放高些。

秦秀忽然想起自己来到这世界已有半年，闻璟只是十几岁的少年，就算重生了，他该长身体还是该长。

这半年，他们貌似都经历了很多。他都在自己不知不觉中有了变化。

“闻璟，今日陪我还算开心吗？”秦秀问。

她从进南烛郡时便一直有留意，他貌似对这所有的东西都未起过兴致，不如他在不朽峰修炼时那般眼中有光。

难道这就是修真学霸的归宿？连带他玩都不感兴趣。

在秦秀眼中，闻璟的世界很纯粹，这份纯粹让她动容，所以她才会在不改变他的情况下，让他尽量去体会平常人所拥有的东西。

听她询问，闻璟看向她，一时沉默。

他不知师尊是否有察觉，他感受到了她今日的不同。

她似乎一直都在询问。问他的想法，问他感觉如何。

比平时更关注着他。

闻璟探寻原因，只能试想因为这儿是他的家乡。她在关照他可能产生的近乡情怯。

闻璟感受着这份关注，心口有些热，不由在面具下笑了起来，“师尊开心，弟子便开心。”

他说的是真话。

“我家徒儿说话就是好听。”秦秀身为师尊，此番话落在她耳，完全当闻璟奉承她。

秦秀走到那挂满红绸的许愿树旁，听完旁边侍者说明许愿的事项后，便讨要了两根红绸，跟闻璟一起来到树下。

“那人说要边默念心愿边捆绸子，如此才能灵验。”秦秀叮嘱着，让闻璟别忘了步骤。

闻璟道了声好。

待两人都将红绸捆好，秦秀笑了，眼中含着喜悦。

闻璟站在树下，看清风微拂过她发尾，他晃然明白自己之前为何对这座城没有留恋之情。

只因曾经，从未在此处有留念之人。

而现在，他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