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助理难当

游知气喘吁吁把焦糖拿铁买回来的时候，江粤正在太阳伞下跟人打电话，对她的走近视若无睹。

“天气热得要死，同组演员一直吃螺丝，我今天在太阳底下活生生站了四个小时！”江粤满脸不高兴，对着电话那头疯狂抱怨，游知见状更不敢触她霉头了，小心翼翼把拿铁从袋子里掏出，又插好吸管放在她触手可及的桌边，然后乖巧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等着江粤的下一道吩咐。

电话那头不知哄了什么，温声说了一大堆，江粤心不甘情不愿地应着，最后依依不舍挂断电话，顺手就拿起桌上的咖啡。只吸了一口，原本稍显霁色的脸孔顿时皱巴了起来，心头刚被浇熄的燥意像加了油又填了新柴进去，瞬间燃成熊熊怒火。“怎么是热的？我不是说了要冰的！冰的！我每天说的话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是吗？买个咖啡你都买不好，还有什么事你能办好？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在戏上，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替你就故意膈应我？！”

游知深谙这位大小姐的脾气，赶紧顺毛安抚：“我听到了听到了，但我买的时候想起来你昨晚闹肚子，今天喝冰咖啡不太好。”说完觑了眼江粤的脸色，想了想又找补道：“下午观察一下，肠胃彻底恢复了我明天再去给你买冰的。”

这番理由不知道有没有说服江粤，只见她白了游知一眼，便猛地将纸杯咖啡掼在塑料桌上，拿起腿上的剧本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在原地的游知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后蹲下身收拾桌面，除了刚飞溅出来的咖啡液，还有江粤的小风扇、水杯、防晒喷雾、眼药水等等一片狼藉的个人物品。

是的，游知是个工资低到离谱，工作忙到飞起的艺人助理，她现在跟的艺人就是去年事业刚有点起色，现在勉强跻身二线的小花演员江粤。这位老板脾气确实不太好，搞得游知最近每天都心惊胆战，神经绷得紧紧的，就怕她突然发难。

其实游知心里清楚，江粤最近的烦躁除了脾气问题，最主要的是因为她在焦虑。

她在跟江粤之后把对方演过的剧、参加过的综艺、接受过的采访全部都认真看了一遍，知道江粤在此前出演的都是些小成本且偏偶像题材的剧目，猛然进到一个投资好几个小目标的剧组，题材又从甜宠跨到权谋，是个演员都难免紧张，加上导演又是行业内数一数二的大拿，对演员要求极为严格，还算个新人的江粤就更忐忑了。

刚刚江粤打电话说的那个一直吃螺丝的同组演员，就被导演骂到大哭不止，身在一旁观完全程的江粤，顾不上看对方的笑话，只有种兔死狐悲的哀伤，预感下一个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骂哭的就该是自己了，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最近江粤吃不好睡不好，原本挑剔的性子变得更加难以理喻，助理但凡一点没做好就要呵斥，游知里里外外既要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还要帮她对台词盯走位记通告单，忙得像一个陀螺。

做助理这些年，游知深知艺人都是外表看着光鲜明媚，实则内心非常敏感脆弱。镜头一开，无数个摄像机怼脸上，站在聚光灯和百来双眼睛里的是艺人，但也只有她一个人，恐惧胆怯羞耻紧张种种心绪都要咽回去，要流畅地说台词，要整张脸写满了情绪，要完美地成为角色。她刚入行时遇到过一个做经纪的姐姐，那位姐姐跟她说，艺人的心理状态需要被呵护，团队就应该像对待襁褓里的婴儿一样，从私事到公事都替他们处理得妥妥当当，他们只需要拍好戏维持好人设就行了。游知也在后来的实践中深深体会：做艺人助理伺候艺人还是次要的，主要得学会当一个合格的出气筒。

收拾完东西，游知抱着大包拎着小包还有江粤的一把椅子，到处找有没有要返回酒店的车辆。自家艺人的保姆车早就一骑绝尘，把不称心的助理甩在原地，她只得想办法自己回去了。

说来也巧，男五号结束拍摄正要回去，自己跟对方的助理还算说得上话，便觍着脸问能不能捎上自己。在剧组的生存链底层混就是这样，脸皮厚一点不一定什么都有，但脸皮薄一定寸步难行。

回到酒店，她先去江粤的房间悄悄探了探，确定对方已经回来了之后，整个人都松懈下来，拿着东西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今天江粤赶早工，早上六点带妆出工，原计划拍到中午十二点，却因为同组演员的台词问题耽误到了下午三点。

这会儿已经四点半了，游知想着对方有事自然会喊她，眼下还是让她自己静一静。

一身疲惫地回到自己房间，同屋的艺人助理晓夕正葛优瘫在床头，咔吃咔吃吃着薯片刷手机，看上去十分享受。

看到好同事半死不活的样子，对方放下手机关心道：“你家娘娘又赐你一丈红啦？”

游知扑到自己床上，头蒙在床褥里，声音瓦声瓦气得回答没有。

晓夕一脸不相信，替好姐妹叫屈：“我们几个助理在私下聊天，说也就你受得了她那脾气，搁谁身上谁都得撂挑子。她从去年到现在换了几个助理了，光上部戏就气跑了三个，在圈内都传出名了！”义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