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绝不能就这样死去

连着几天，她都沉浸在莫名的喜悦和自豪里，热切地等待着他的消息。她相信，他一定很快就会派人来找她，打探她的踪迹

可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大将军进宫，宴客，出游，每天都有无数的新闻传来，然而没有一件与她有关

她的信心开始慢慢动摇，希翼也渐渐地消散，苦涩开始一点一点侵蚀她的心。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太天真，太无知，太不自量力了

她早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早该知道那只是逢场作戏，他是那样的高不可攀，多少绝色佳人名门闺秀都在对他爱慕求嫁，争相追逐，而她只是一个贫贱卑微的舞女，他怎么可能把她放在心上，怎么可能记得她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亮，眼泪不知不觉地顺着面颊滑落

十八年来，她什么样的苦都受过，从来没有流过一滴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那双清澈的眼睛，她的心里就说不出的难过，说不出的悲哀

忽然，她的手足发麻，一种钻心刺骨的疼痛瞬间传遍了全身

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被角。这种剧毒发作前的征兆，她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冷汗开始布满她的额头。那钻入骨髓的剧痛潮水般在她的身体内奔突冲涌，仿佛要将她的每根骨骼每寸肌肤都撕裂成碎片一般

她死死地咬着被角，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惊醒父亲

很快她的全身就被冷汗湿透。在那一潮高过一潮，剧烈到让人要颠狂的疼痛中，她的神智渐渐模糊，终于陷入了昏迷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自从她为了救父亲，在自己臂上撒了毒粉去引毒虫开始，这一幕就渐渐变成了她生活的日常

开始是几个月一次，渐渐变成每月，现在几乎每隔几天，身上的剧毒就会无可控制地突然发作

她的医术已经到达了尽头。无论她用什么方法，毒发的次数还是越来越频繁，每次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久，疼痛的剧烈更是越来越无法承受

她知道，她和父亲一样，活在这个世上的日子不多了

她并不怕死。如果不是为了父亲，她也许早已无法在这非人的痛苦折磨里撑下去

但是现在，她绝不可以就这样死去。她在父亲面前发下的誓言，一定要把它完成

除了再次设法去找他，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她慢慢坐起身，默默地拭去额上的冷汗，挣扎着下了床，换上了夜行衣，悄悄地向他的行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