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北（上）

她口中的四表妹，就是钟家排行第四的小姑娘，三房的长女，今日订婚宴的主角，名叫钟如骄。

如骄，不是娇气的娇，而是骄阳的骄，天之骄子的骄，实在是个很好的意象。

卫绮怀当初还颇为羡慕这个名字，只觉得比起这个，自己爹娘给自己这个长女取名多少有些敷衍了，后来知道了绮怀这两字还是她爹娘最初定情时约好给儿女的名字，这才作罢。

不过，此事也不能较真——毕竟她早在上辈子就叫卫绮怀了。

想到前世的母亲，卫绮怀有些出神，钟如星硬邦邦的声音让她猛然抽身：“她怎么看是她的事，你问我做甚。”

卫绮怀：“……”

她只是随便问问四表妹喜不喜欢这个婚事而已。

表妹，你真是丝毫不想搭理我啊。

她叹了口气，另起话题：“说起来，你就没有什么能看得上的道侣备选吗？姨母没有让你去相看什么青年才俊？”

虽然她们修士已经没有什么适婚年龄这一说了，但是长到这个年纪，完全没有一段恋爱经历——确实也蛮难得的。

钟如星冷声道：“没有，我不喜欢。更不需要。”

“不喜欢男子？此事姨母可曾知晓？”卫绮怀想了想，很贴心也很诚恳地建议道，“男人不行的话……若你喜欢，女子也可以的。姨母通情达理，未必会阻拦。”

“母亲定然——”钟如星下意识反驳之后，终于回过神来，被卫绮怀这拆东墙补西墙的混乱逻辑震惊得失语片刻，抬眼觑她，语气阴沉地开口了，“卫绮怀，你很闲吗？闲到喜欢给人做媒？做媒做到我头上来了？”

哪里哪里，冤家对头，日常给你添堵而已。

钟如星紧接着又道：“还是说，你喜欢拿我做消遣？”

啊，被发现了。

卫绮怀见好就收，迅速转移话题：“话说回来，我记得七表妹好像也有婚约了？可是跟人问名纳吉过了？”

钟如星睨了她一眼，别过脸去，但还是回答了问题：“是。”

“当时只听了个模糊，现在我倒是都忘了。这婚事是何时说定的？”

“两个月前。”

“是出嫁还是招婿？”

“招婿。”

“招的是哪位世家子弟？”

“衡北梁家三公子，梁鸾。”

“两人可曾认识？”

“自小青梅竹马。”

“何日成婚？”

“尚未定下婚期。”

两人一来一往地说着，不过一会儿，钟如星就无法忍受了，骤然提声：“卫绮怀！”

“在。”卫绮怀懒洋洋道，“表妹，叫这么大声做甚？”

钟如星道：“你若是恨嫁就去找崔家长公子去。我又不稀罕那些东西，别冲我打听个没完没了的！”

“……”

刻板印象。

这是对于恋爱脑的刻板印象。

谁说恋爱脑问别人的婚姻问题就是恨嫁？

她八卦一下而已。

然而卫绮怀并不打算解释，只是更加得寸进尺地、慢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我倒是想找他，可谁让这里只有你我呢。”

钟如星道：“是吗。”

话音刚落，只听干脆利落的一声厉响撂在两人之间，卫绮怀低头一看，红鞘长刀整装待发，气势汹汹，大有她再敢说一句话，就敢提刀跟她拼命的架势。

卫绮怀摸了摸鼻子，实在觉得有些好笑——崔晏没成为她和情敌之间避而不谈的红线，反倒成为她和钟如星之间一踩就炸的雷点了。

为了避免她们两个真的在这高空之上大打出手、发生航空事故，卫绮怀终于住嘴了。

衡北郡在执明神洲的北端，积雪经久不化，钟家仙府就坐落于这样的雪境中。府外是一片莽原，无山无树，天空异常疏旷，更衬钟家府邸那拔地而起顶天立地的恢宏气魄。

钟家建筑的整体风格庄严厚重，宅相端正周方，有高古之风，与这肃杀寒冷的环境相当契合。然而再怎么庄严的建筑，当里面跑出来一群活泼热闹青春洋溢的小姑娘时，就顿时明媚生春，热闹起来了。

“二姐姐！卫表姐！”

“卫姐姐你回来啦！两个月不见，你怎么瘦了啊！”

“姐姐这次给我们带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表姐，这天光锦的料子好衬你！琳琅阁的出品吧，我上次一瞧见就觉得衬你呢。”

“姐姐！我近来新学了一招拳法，等下给你瞧瞧！”

“应该先看我新得的本命灵剑！”

看着飞扑过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一群小辈，钟如星抱臂，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没大没小。”

卫绮怀却感觉良好，她挨个儿捏了捏年轻女孩子们的小脸蛋，熟悉地掏出各种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