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罚
空荡荡的正殿,雪儿不知跪了多久,只觉双膝钻心般疼痛,若不是红鸾暗地里往她膝下塞了个垫子,她这双腿今日怕就要废了。
此刻,她双臂正支在身侧,这样多少可以减轻膝上的负担。腿稍觉松泛,心思便活络了起来:王后姨母怎么样了?为何御医还没有出来……
盛满痛楚、自责与倔强的双眸望向通往内殿的长廊,透过轻纱掩映可见其后长廊灯火通明,却安静得出奇。一名十五六岁的小内监小心翼翼地探着半边脸好奇地打量着雪儿,见雪儿的目光望了过来,小内监迅速退至廊柱后的阴影里,大气也不敢喘。
这个小内监脸生得很,想必是在聂王君身边侍候的。雪儿想向他打听王后姨母的情形,见他如此胆性,顿时黯然:他定得了王君姨丈的吩咐,即便问,怕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咽下未出口的担忧,吸了吸鼻子,清亮的双眸浮现出与她年纪极不相符的忧愁:王后姨母,雪儿错了,雪儿不该说那样的话!
酉时,殿内红烛摇曳,忽明忽暗的烛光映在青玉地面上,恍恍惚惚地拉出一道道或长或短,似鬼似魅的光影,她沉浸在自责之中,恍若未见。
为何成了这个样子?
她不住地问自己。忽而想到夫子教过,人不孝其亲,不如草木:难道要自己要做还不如兹乌、羔羊的人?纤瘦的背忽地挺得笔直:自己怎么能为了贪图公主的虚荣而弃生身父母而不顾!
只不过片刻,瘦弱的肩头又垮了下去:人非草木,王后姨母对雪儿百般疼爱,雪儿怎会不知?
她心中担忧王后姨母,却又无计可施――聂王君罚她跪在此处,她不能,也不敢违抗王命!
轻叹一声,泪珠儿已滑落两腮,纤弱的身子因恐惧自责而不住地抖动着。她想娘亲,想哥哥,想秋娘,想镇南王府里的小白和小黑……她还想放声大哭,可是,她不敢!
不知又跪了多久,从长廊的另一头传来一声轻咳打破了周遭的死寂,她听出那是聂王君,眉头不自觉地蹙起,随之支起双耳祈盼着,那怕能听到关于王后姨母的只言片语也是好的,然而传入耳中的是格外沉重的脚步声――聂王君走得又重又慢,好似故意如此。
咚――咚――
那冗沉的脚步落入耳中犹如踩在她的心头上,让她咬紧牙关也克制不住地颤抖。
不消片刻,她光洁的额上布细密的汗珠,瘦小的身子不住地抖动着,宛如暮秋岸边的蒲草透着倔强与凄美。也许很久,也许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到――但她撑不住了,身子摇晃着即将倒下去时,她听到聂王君的脚猛地落下,奇怪的是并未如之前那般缓慢抬起,他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继续似的顿了好一会儿。尔后,他走得又疾又快,她才刚稳住身子便看到明黄的龙靴飞快地掠过她眼前,本能地伏地叩首,期望得到他一丝的怜悯。
聂王君是什么样的人?他生于处处危机的后宫,迫于生存不得已离宫,而后又历经生死才坐上龙座,他的心如磐石,怎会轻易被撼动?果然,他经过她时,连一个的眼神也不曾施舍,她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未得到允许,雪儿的额贴在交叠着的手背上,不敢起身,即便卑微至如此,她仍能清晰地感受到聂王君周身散发出萧杀的气息,那一瞬,龙袍袍角带起的凛冽的寒意让她几乎窒息。
尽管此时,聂王君已经坐在殿首凤榻上。雪儿依旧跪着,低垂着头,不敢抽噎,不敢大声吸气,一双紧贴地面的手臂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而那一双手臂也不过是强弩之末,硬撑着罢了,微微一点动静,她便会如折了翼的蝴蝶翩然而坠,连一星尘土都不会溅起。
凤榻上的聂王君千年不变的脸上,眉头几不可见地挑了挑。她,是在哭?她还有脸哭?王后急火攻心,晕了过去,短时间内不会行册封礼――她遂了心愿,应该满意了才是!
嘴角噙上一抹冷笑:放眼整个大齐,若有机会,哪一个女子不想成为王后的义女?何况,还是记入宝碟的嫡女!她一个孩子,哪里来的勇气抗旨?
聂王君目光如冰,久久凝望眼前的孩子。她那瘦小的身子孱弱得风一吹就会倒去似的――他不敢相信,在这样的一副躯壳中竟然装着天大的胆子――抗旨可是连朝臣也是轻易不敢的!
雪儿膝盖已经麻木得只能感觉到麻木,双臂已然无力支撑,眼看着就要一头栽下去,陡然听到一声怒喝:“说,你哪来的胆子?”
那喝声如同霹雳,震得她双耳嗡嗡作响。汗水、泪水混合着滚落脸庞,弱小的身子仿佛被雷击到似的。
聂王君的指头若有似无的轻扣几角,似乎十分满意雪儿的反应,顿了顿说:“抬起头来——”
强忍着恐惧,缓缓地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小脸上一双泪目盛满委屈与恐惧。
聂王君看清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心中不觉一软,凌厉的语气稍稍放缓:“说吧!”
“不给本君一个合理的解释,从此便丢入寒星殿!”聂王君似乎发觉自己语气中的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