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
不是还要问?
楚琛一时不忿。昨晚才签个大名,今天喊自己来吃饭,饭中还扯半天淡,用膝盖想也明白这家伙有些目的。可转念一想,自己于此地无根无基,别说打点哑谜,恐怕未来连装孙子的场景都有的是,一下又平衡不少。
不过,这回郑弦余好像是已经做了决定,一句话没再说。
寂然饭毕,这位漱过口,才貌似随意道:
“小郎君既自称我的子侄,可愿真做一阵我的子侄?”
楚琛:“……”
先前想什么来着。
楚琛当即站起,叉手作礼道:“拜见叔父。”
“不急。”郑弦余淡然道,“郑某生性谨慎,从不敢轻用来历不明之人。你这几日弄份照身,弄到再来叙话。”
待楚琛离开,郑弦余敲了敲桌面,唤道:“都出来吧。”
屏风后人影闪动,步出一高一矮两位少女。郑弦余问高的那个:“鸣珂,你怎么看?”
高个少女一屁股坐在楚琛方才所坐之处,扁起嘴:【他干瘪得像月里朵送我那条细狗……父亲,我不要他。】
郑弦余一怔,继而眉头一跳,也换做契丹语:【谁同你说是这事?】
高个少女低头不语。郑弦余瞥向她身旁的矮个少女:“怀瑾,你说的?”
被唤作怀瑾的少女吓了一跳:“没有,爹爹,我,我也才知道……”
“不关妹妹的事。”郑鸣珂急忙道,“女儿自己瞎想……”
“记着,既不关你事,你又何须多言。”郑弦余随口教训,眼也不转,继续盯着另一个女儿——
“郑怀瑾。”
矮个少女一哆嗦:“我没说!是娘喊阿姐打扮,我只冲姐笑……”
郑弦余打断她:“你以为,楚琛此人,可为你阿姐良配?”
“啊?可阿姐又不喜欢他……”
“你以此取笑你阿姐。”
“我错了……”
“你取笑的是我?”
矮个少女转身行礼:“阿姐,是我不对……”
郑鸣珂忙去拉她:“没事、没事。”
“我让你们来,非为观戏。”郑弦余平缓道。“怀瑾,你也说说,你如何看待此人?”
赔完罪的郑怀瑾顿时面露不屑:“女儿看这姓楚的好生无礼。不过一个借势的猢狲,顶着爹爹和张伯父名头招摇撞骗……”
“哦?”郑弦余问,“他如何招摇撞骗?”
“他说吃的,是说得煞有介事,却拿不出照身,也不说籍贯……依女儿看来,至多是哪个大族逃出的家奴。”
“嗯。”郑弦余不置可否,“好羊你是吃过不少。可那药材的炖方,你可尝过?”
“……没有。”
“仪态可以偷学,习性却需长年培养。”郑弦余缓缓道,“这个楚琛,咀嚼时必闭口,应声前定先咽尽,无人奉漱盂,知道多饮茶汤涤齿,出门后,定还要寻牙粉——这是个好习惯,你们都该记着,齿为骨之余,落一颗便塌半张脸面,不如不落。”
两个女儿皆作苦脸称是,郑弦余沉吟片刻,续道:“以为父观之,此人必出自大族,至少旁支,且不曾短过衣食。其见乡中乱起,借报信连夜入城,可见果决胆气;不卑不亢,显其坚韧骨相;见为父杀人,犹敢攀附关系——”他喉间滚出声冷笑,“正显其脸皮之厚。坚韧果决,宠辱不惊,厚颜无耻……这般人物,就算真是哪家逃奴,时日一长,也绝非池中之物。”
“女儿眼拙,除了此人脸皮极厚,旁的却是一样也看不出。”郑怀瑾嘀咕。
“阿瑾说得有理。”郑鸣珂附和道,“依我看,这人瘦得没几两肉,定是吃不饱的。既然吃不饱,必是地位不够。地位既然不够,父亲又何必对他如此客气。”
郑弦余笑了笑,看向大女儿:“你开脉那月,也瘦脱相了。是吃不饱?还是地位不够?”
郑鸣珂瘪嘴不说话。郑弦余又道:“我记得,你有套月白的裙衫?”
“啊,是母亲非要做的……”
“你在屏风后,可曾看清楚琛所着何色?”
郑鸣珂一愣,郑怀瑾道:“不就是寻常皂袍……?”
“若让你俩跑马之时,马球之时,着素色裙衫,戴上你们妆匣里的所有镯子链子珠子,你等是否还能恣意行事?”
“这位楚郎君,入城时血污满身,想必也沾过人命。继而不避辛苦,连夜换洗,又单衣出行,可见其自矜。对这类人,礼数与客气,便如你们这些金装玉裹,好看,贵重,可一旦套上,便再难随意。”
见两个女儿若有所思,郑弦余淡淡道:“再说回这楚琛本身。其人不满官厨手艺,是会讲究;虽不满,却不曾浪费,是能将就。单这两点,不过寻常。然读过书,杀过人,走过夜路之后,依然能不亢不卑,多般皆备,说明此人图谋长远。小小年纪,集此诸多……”他又笑一声,“呵,能做我家子侄,却绝非我家良配。”
“原样说与你们母亲听,教她好生歇息,莫要多想。还有,告诉官厨,晚间可以试试那道炖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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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幼颖异,年十三,身已逾七尺。尝开弓于庭,矢贯重甲,观者竟不能辨雌雄。有相者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