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根
距离死去那天已经过了一日还是一年,两年,又或是更久,程瑶不知道。
死后,她没有立刻去转生投胎,而是以魂魄状态继续空荡荡地漂浮在整个小雨村里。
“刘叔,方姨……”
她茫然地看着村里的一个个人被鬼差押着入了轮回道,连头也没有回。
奇怪的是,他们似乎没有一个人能看到她。
她再一次被所有人抛弃在了原地。
程瑶手拖着下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靠在院子墙角,黑色的发尾落在胸前,就那样看着天空变得清亮又灰白。
胸口上破了个大洞,总是呼啦啦地漏着风。
有时候,程瑶会好奇地把手臂从洞里穿过去,没有丝毫痛感。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胸口上会有个洞,就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只是睡了一觉,村子里的人就都离开了一样。
小时候,阿母也是笑着跟她说,“瑶瑶,阿母去买糖葫芦了。你先睡一觉,睡一觉醒来就能看见阿母了。”
程瑶很听话,她乖乖闭上了眼睛。
只是再睁眼,年幼的自己就被阿母扔在了一个破落的村子门口。
所以这次,她发誓,她再也不要睡觉了。
但是,她还是熬不过去,沉重的眼皮子直打架,程瑶昏昏欲睡间,听见若隐若现的脚步声。
“阿坚。”
一个陌生的名字突然出现在她脑海中,只是念起就很痛。
程瑶晃了晃小脑袋,视线里逐渐出现一个眉眼淡漠的男人身影。
男人长得很好看,手里撑着伞,低头淡声问:
“你要不要跟我回去,做我徒弟。”
满树的桃花簌簌抖落,落在了男人青丝间。
堪堪能遮得住一人的油纸伞,如今几乎倾斜着覆盖了她全身。
男人肩头落了雪。
风停了。
不冷了。
程瑶手茫然地摸着胸口上空荡荡的大洞,抬头仰望着男人,怯生生地说道:
“我不愿意。”
很快,男人脸上出现了一抹极淡的失望之色,转身离开。
在他身后,程瑶手绞着衣角,局促不安地问:
“你要是答应以后不会抛弃我,我就跟你走。”
——
西清宗行之师尊回宗门了,这次居然还带回来一个小师妹。
一时之间,众人议论纷纷。
距离西清宗选徒大典还有一年,各个修仙世家子弟早就摩拳擦掌,日夜辛勤修炼,只希望能在百人厮杀中换得一个拜入行之师尊门下的机会。
虽说,西清宗门派众多,分为炼器,阵法,剑修,符修等,各派都有大能坐镇。
但是行之师尊作为如今修真界最年轻,修为最为深不可测的人,自是有不少拥簇者,且他每百年只收一徒。
更何况,他样貌清俊,出世百年,尚无道侣,不少女修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个位置。
结果,令人震惊的是,行之师尊居然提前从外界带回来一个普通的凡人做徒弟。
这下,心里不服气的、愤愤不平的、看热闹的人不计其数。
“按照辈份,你应该叫我大师兄。”
西清宗里,一个肤色白皙,胖胖的男子手里捏着数张黄色符咒,围着程瑶一脸惊奇地说道。
“那你就应该叫我大师姐。”
一个长发背着剑的女子对程瑶笑了笑。
“哎,方雨,燕云,你们两个要不要脸。师尊收徒的时候,可只有我在场。这声师兄应该先叫我才对。”
于路一下子张开手臂挡在了众人面前,护着程瑶,阻止了他们的打量。
被大家这么热情地围观着,程瑶本来就脸皮极薄,很快红晕就爬上了脖颈,红了个透顶,只小声一一喊道:
“方师兄。”
“燕师姐。”
最后,朝着于路点了点头,“于师兄。”
“哎,还是小师妹懂事。”被小姑娘乖巧地喊了一声,方雨摸着自己弥勒佛一样的肚子,乐呵呵地笑。
燕云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又害羞又清秀的小师妹,谁不想逗一下呢。
“喂,要我说。你们这小师妹喊也喊了,不掏点礼物出来不太好吧。赶紧的,把你们在外历练拿到的好东西送给小师妹一两件。做前辈的,怎么能没有一点眼力件儿呢。”
说完,于路塞给程瑶一面黑色的旗子,炫耀道:
“这可是我从一个作恶多端的鬼修手里抢到的招魂旗,最是适合滋养魂魄,给你用正好。”
方雨摸了摸后脑勺,掏出一叠符咒:“这是我自己练的隐匿和逃脱符咒,要是哪天你被人困住了,捏碎这个符咒就可以无声无息地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