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
一番急救处理后,初夏转醒过来,昏昏沉沉中,她伸出插着补液管的手拽起急诊医生的衣角,引他俯下身,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桩桩件件向他汇报:
“几个月前在内蒙林间被各种虫咬过。当时在不明水体里划伤了手掌,也可能感染过。没有癫痫和心脏病史……”
关以正拿着化验报告踏进帘内,一眼撞见她汇报病史,惊了。谁进医院都昏迷一遭了,还强撑着摆出一副商业精英强逻辑排查问题的模样,在医生面前班门弄斧啊……
医生抽过关以手中的报告看了眼,大概也没见过这样的,答复她:“又不是上古神虫,几个月过去了定时毒发。你指标显示没感染。”他又看了眼报告,余光瞥向关以,眼神略有闪烁,问:“有什么服药史么?”
初夏一怔,抬眼望着医生,目光游散,“哦”了一声。不像是回应,也不知哦什么,一个挺精明的人,突然看起来呆呆的。
医生又俯下身,小声跟她聊了两句,直起身来在病历上勾勾划划一阵,对关以说:“没什么大问题,留院观察一两天,再做个全面检查。家属先把她推到走廊腾地方,然后去办手续。”掀开帘子正要走,又回身指着初夏,恨铁不成钢地叮咛:“不要喝酒。”
经历了惊悚、紧张、担忧、放松的情绪后,关以回忆起头天晚上闹别扭的状态,紧急切换态度,凉凉打趣:“没看出来你去旅个游还能挂这么多彩,女超人吧?”
酒精和药物的冲突本就让初夏内心焦灼,此刻正发作,她又最不喜欢被他没大没小地诘问嘲讽,不由得内心烦躁。她隐忍着没发飙,却抵不住不耐烦地小声嘟囔:“我挂彩的时候还没见过你是哪根葱,这根葱倒是敢不分清白地刺儿我。”
不礼貌的话听在耳里,关以却没放在心上。他撕开塑料膜,把一张膏药贴在初夏脚踝红肿的地方,心里念到:“见过的。”他用手掌小心翼翼地敷了敷膏药,仔仔细细贴平整,说道:“让医生顺便开了点膏药,你这个脚还是得用药,不能干放着等它自己好。”
膏药的沁凉搭配着关以掌心的温热一起传入初夏心头,好似一碟冰凉爽口小菜配了一壶暖酒,把人熨帖得舒服,令人贪恋感受。
然而对心底的焦虑却是杯水车薪。
初夏一声不响低头靠坐在床上,独自忍耐这份灼炙。没得过焦虑症的人不会懂,病发的患者独有一份绝望,来自于不知因何而焦灼。不知就不可控,不可控就无法解。对于喜欢掌控感的人而言,最可怕。
“我不知道你在服用什么药,但是医生让你不要喝酒,以后就别喝了吧。虽然说是概率事件,但吃药喝酒说到底是有风险的,不是说‘头孢配酒、说走就走’么……”
关以也不知怎么了,一改平日清爽形象,站在初夏脚边絮絮叨叨,颇有点陆离上身的味道。初夏揪着床单,叹一口气扭过头,瞥向门外。
一个人影一晃而过。
“杜……”
初夏失了魂,跳下床就往外冲,没走两步被手上连着的挂水管拽停,她捏着胶布角欲拔针,又打量一下吊瓶,垫着没伤的那只脚把吊瓶拆下来举过头顶,踉踉跄跄追了出去。
关以哪见过这场面,热血少年追女神也不会这么带劲,她这是看到什么绝世男神了这样火急火燎追出去?又看她还没完全清醒且尚有脚伤,跌跌撞撞怕再摔着她,愣了一下就感觉跟出去扶她。
那人影晃过门口就进了旁边的电梯,初夏追出去时电梯刚关上,她又将将瞥到模糊一眼,更增一分追探之心。
医院的电梯基本层层停,初夏立刻决定下楼梯去追。关以也不敢问,见她要进楼梯间,只能二话不说抱起她,替她下这个楼梯。
初夏此时心里只有那个男神,顾不上这许多,顺势揽住他。这下倒好,关以完全被当成了坐骑,初夏在他怀里指挥着他层层拐去电梯门查看,没见人出电梯,再继续往下一层跑,一直追到了门诊大厅。
关以也不知她男神是哪个,听她吆喝要下来便知是追上了。只见初夏朝药房领药的队伍走去,远远停下,近乡情怯似的,试探着对着排在窗口的人叫了声:“杜若?”
那人回头。
药房窗口扩音器传来没有情绪的声音:“杜鸣庄是吧?小瓶冷藏保存,一天一次,大的那盒一天三次,饭后服用。”
那人又转过头去,接了窗口递出的塑料袋搓开,把药和单子囫囵塞进去,这才让开窗口位置,朝着门诊大门走去。装着药的塑料袋在身侧轻轻晃荡,显出那步伐迈得相当犹豫。
“杜若!”初夏再次出声。
那人停下脚步回头,这次一眼望向了她。
男神,什么男神。
一个穿着拖鞋的小姑娘,瘦高瘦高,晃着塑料袋三步并做两步地上前到初夏面前。
关以见她很年少,估摸还不及自己年龄大,正笑得灿若繁星,也没有一副乍见故人的惊喜表情。只如在普普通通的日子,于稀松平常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