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我们老板娘已经——”
言至一半,宣幼青一掀帘子从后厨露了面,颔首打断了小伙计的话。
她不慌不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略带讶色道:“二位官爷深夜至此,不知所为何事?”
那二人闻声抬头,眼中不乏审视。
眼前的女子带着木制的覆面,挡住的半边眉眼处似乎患有面疾,隐隐可以瞧见暗红色崎岖延伸的瘢痕。
陈俭闻到了她身上传来淡淡的腥味,眼中犹疑之色乍起,可他说不清到底那是鱼腥还是血腥。
一旁的罗康平见状,一侧按刀的手指用力,暗暗拨开了紧闭的刀鞘,却见前方的陈俭忽而放松了紧绷的脊背。
“夜巡至此,追落一个贼人,若是掌柜的方便,可否让我们到里面看看?”
宣幼青顺从地让开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垂首道:“官家办事,自然是方便的。”
渔家面馆的后堂不大,四方的院子两间屋,一处是架锅起灶的后厨,一处是堆放杂物的柴房,院坝当中还有几框没来及运出去的鱼杂碎,在雨夜被冲了一地的血水,泛着淡淡的腥味。
陈俭和罗康平仅用了一刻钟,就将这后院角落仔仔细细地查了一遍,却并未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影。
陈俭抬头望向渔家面馆后门的巷子,心中的疑云翻涌,面上却还是平静,做了个抱拳的姿势。
宣幼青看出来他们是要走的意思。
“今夜我们就不叨扰了,最近河上不太平,夜里营生,掌柜的还是多留意些。”
宣幼青福了福身子,回道:“多谢官爷提点。”
夜雨之势不减,宣幼青望着那二人循着后巷忽明忽暗的火光去了,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转身往厨房走去。
落座不过两息,前头的小伙计詹宁就火急火燎地窜了进来。
“老板娘你没事吧!?可伤着哪处了?不是说今夜不来的么?方才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后厨内管事的厨娘丰腴,这会子正借着通明的灶火帮宣幼青清理着上臂的伤口,见詹宁咋咋呼呼的样,没忍住觑了他一眼,道:“没见老板娘难受着呢,赶紧打盆水来,哪那么多话!”
宣幼青回头看了一眼,被箭矢擦破的伤口皮肉翻卷,足有两寸长,方才情急之下被撕烂的破布随意捆着,在外头又见了凉雨,这会子看起来血糊糊的一块甚是惊心。
她低头瞥见莫娘揪心的目光,安慰道:“还好箭上无毒,我没事。”
詹宁很快就端了一盆热水来,咬牙思索了片刻,忧心道:“老板娘,方才在前堂我说过今夜你不在店中的,若是方才那两人回头找人过问,咱们……”
宣幼青蹙着的眉头又紧了紧,“方才暂时没让他们寻到什么破绽,这两日先多留意些周围的动静。”
“是。”詹宁吃了定心丸,被前头一声结账的声响招了回去。
风潇雨晦,院子中的鱼腥味似乎淡了些。
莫娘用干净的布料一圈一圈缠着宣幼青的伤口,一边纳闷儿嘟囔道:“最近一月被官府撞上的次数也忒多了些,这也真是邪门了。”
一个月么?
宣幼青暗自思忖了半晌,要说这一个月以来淮州城里发生了什么值得一提的变动,那便只有刑部新任的漕运理刑主事上任一事了。
大晅漕运发达,贯通南北的大运河绵延千里,通南方水系于淮州城一处,凡湖广、江西、浙江、江南之粮船,衔尾而至淮州城。天子设漕运总督衙门至此,统管天下漕运事务,领催儹起运查验漕粮之职,并令太子监漕,保国祚民生。
至于这漕运理刑司,便是漕运总督麾下掌管漕运关联刑案所在,天下漕案不入寻常衙门,全数归尽此门审理。
她盯上的那几个人,虽说确和漕运脱不了干系,但这新任的理刑主事才到任不足一月就查到她头上来,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到淮州城究竟做什么?
宣幼青拢上外衣,望了一眼灶膛里被烧成灰烬的夜行衣,开始思量着回去如何打探此人的底细。
她方才起身,拿了油纸伞准备跨进雨中,却忽的听到前头结账的詹宁又慌慌张张奔到后院来了。
“老板娘,方才,方才那两个官差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