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包厢内不算特别宽敞,这里没有白塔那么讲究,皮质沙发围着玻璃桌摆放,若伊随便选了个地方坐下。
纪疏一提到捐钱,她就忍不住用抱枕捂住脸,发出有气无力的怪叫:“别说了……你知道吗?他们还说要给我写感谢信!好可怕——”
“那不是挺好吗,”纪疏当然知道她在崩溃什么,这人很难坦诚接受某些的感激,但他依旧幸灾乐祸地火上浇油,“大家都很感谢你。”
“……再说一句我就死给你看。”若伊发出了没什么用的威胁。
纪疏无所谓道:“你随意。”
他操纵着轮椅,停在了若伊身旁,若伊以为他有意和自己坐得近些,伸手去摸轮椅的扶手:“对了,刚才没问,你这轮椅……”
纪疏捋了捋袖口上的褶皱,姿态自然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若伊没说完的话噎在了嗓子里:“你……”
她眼睁睁看着纪疏跟没事人似的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仿佛看到了什么医学奇迹,纪疏歪头瞥她,完全不觉得有哪里不对:“怎么了?”
若伊很明显地吁出一口气。
“原来你还没残废啊……太好了,我以为你的冰朽症已经严重到要坐轮椅了。”
“你对我身体状况的预想很不乐观。”纪疏白了她一眼,“确实恶化了一点,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医生建议我尽量能歇着就歇着,所以又弄了个轮椅坐。”
纪疏和若伊是在十多年前认识的,当时寒灾刚爆发不久,她才六岁,还住在未改建的白鸽孤儿院里;恰好,因为感染了冰朽症,纪疏也在孤儿院附近修养。
那天若伊刚和孤儿院里和她不对头的几个小孩互殴完,跑到孤儿院外找地方哭,刚好占了纪疏平时出来遛弯晒太阳的地方。
丁点大的女孩蹲在地上抱着腿抽泣,伤心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昏过去,令人望而生畏,纪疏远远就停下了轮椅,但若伊还是听到了动静,她哭得满脸都是鼻涕和泪,还抬起头拿眼瞪他。
……还挺警觉,前不久感染了冰朽症后,纪疏已经被随时出现在脑中的呓语折腾得什么劲都没有了,动也不动,病蔫蔫地回嘴:“这是我的地方。”
若伊看他蔫成这个样子,泪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她还挺有礼貌:“对不起,但是我先来的。”
纪疏也没打算和她计较:“哦,行吧。”
他很闲,很无聊,他甚至怀疑眼前的女孩也是冰朽症带来的幻觉,但无所谓,他继续问:“你哭什么?”
他的语气淡淡的,冷冷的,只是疏离地问了一句,完全和温和、关心等词搭不上边。
不过,可能是从来没人这样问过她,若伊挂在眼眶里的泪立刻淌了下来,她已经哭了很久了,此刻有些喘不上气,但她嚷得很大声,像是终于找到了诉苦的机会:“他们总是找我麻烦……!气死了……动不动就骂我,打我,抢我的东西,拽我的衣服和头发!讨厌死了!”
她穿着破旧,而且也算不上干净整洁的衣服,自己拿着剪刀随便剪出来的短发乱乱的,脸颊上涂满了眼泪和鼻涕,还带着一块明显地淤青,像只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小老鼠。
纪疏有些微妙地嫌她脏,也不安慰,他又不是什么阳光温暖大哥哥,但自认为友好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你打回去就好了。”
看上去无害又可怜的小女孩没有因为这个提议震惊,或是露出忽然顿悟的表情,而是又落下几滴硕大的泪珠。
“我打回去了!”她提高了音量,仿佛觉得非常不可置信,“我第一次就打回去了!每一次都打回去了!但是他们就是不长记性,打也没用,骂也没用,烦死了烦死了——”
“这群傻子!神经病!下次再来我就把他们的脸全部按到马桶里!”
纪疏这才仔细端详起眼前这个小女孩,发现她看上去狼狈又可怜,但实际上,她可能只挨了脸上那一下。
……还挺能打的。
若伊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骂骂咧咧地控诉起每个找过她麻烦的人,纪疏莫名其妙听她哭了半个多小时。
直到若伊哭得差不多了,说自己再不回去院长就要发现她偷溜出来了,才擦擦泪跑回了孤儿院。
后来若伊每次打完架就往那里跑,两个相差十七岁的人建立了(若伊单方面认为的)友谊。第二年,孤儿院被举报倒闭,联邦进行了第二次对未分化哨兵向导的排查,若伊被送进了忒弥斯塔。
再见面时,若伊已经成为了优秀的,更能打的,同时开始拒绝和人类交流的向导,在帮纪疏缓解过一次冰朽症后,她大概摸了清纪疏是做什么的。
哪怕联邦有着完善严苛的制度,能够应对天灾和一次次改革和政变,看似稳定的秩序下,仍有数不清的暗潮在涌动。
简单来讲,纪疏开着一家生物机械公司,然后背地里干着一些游走在联邦法律边缘的生意,势力范围主要在忒弥斯的地下,物理意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