搅弄风云
更深夜半,长安城中的灯火早已熄灭,最繁华的街道上,只有一间酒楼高层的房内还亮着光。
轩窗大开,能直接望见桌上菜肴丰盛。碗盘之间膏香四溢,在座的三人中有两个频频举杯,另一人背对大门仰天而望,不知对着如许星空在想什么。
小二将门外堆着的酒坛都搬来桌边放下,又不知从哪里取了几只酒壶回来,朝上座讨好道:“这是从南边流传过来的新酒,名叫春花秋月,签子上头刻的一阙词也甚妙,很得读书的公子们吹捧。掌柜特意吩咐送来,让主子和友人们尝个新鲜。”说完摆在了桌上弯腰退了出去,关门走远之后才直起身抹了把汗。
其实里头坐着的那三位姿容不俗,皆是慈眉善目。可他却心里清楚,三人在这长安城里都是能断人生死的角色。
这几番伺候下来,他连眼神都不敢乱瞟,终于待收拾完了回屋躺下,又将掌柜的叮嘱默念数遍,只当今夜的酒楼上座从未有人来。
房中。
凤清晃了晃面前的空壶,起身拎起一坛酒,路过时瞥了眼桌上方才送来的一排,随口问了句:“能喝么?”
良王取了一壶,笑着斟入对面的酒杯,“让如之尝尝。”
凤清在两人之间看了一回,将窃笑藏在了酒坛之后。
三殿下瞧着今日的兴致颇高,一直笑盈盈的,不停推荐着:“泠泉一场事连累着长安城的老酒都续不上了,这些是新近从南边时兴起来的酒乐子,也不知是哪里人想出来,一阙词填的十分好。本王嘱咐他们多买一些,有意要等后头那些新鲜玩意儿,据说是家旧主翻新的买卖,可值得好好期待一回。”
说了半晌对面却未见反应。
凤清起了兴趣,丢下酒坛,拿过一壶,拽着上头坠着的竹签,对着灯火仔细辨认上头的蝇头小字,“‘……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确不错,我也喜欢!”说着伸手去戳一旁人,“快来瞧瞧,这文采可比得过你?”
郑和宜只回身瞥了一眼,端起一旁的酒杯饮下,期间未对二人过多理会。
凤清早已忍不住了,指了他道:“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像我欠了你钱的样子。殿下才帮你解决了多大一个麻烦,请客回礼还要看你脸色不成?”
前时宫中赐婚,圣旨竟然被动了手脚,可惜明白其中缘故的不多,并非是人尽皆知。
太子属意的新娘莫名从崔家小姐换做了苏家小姐,东宫查来查去竟不知关节究竟坏在何处。从最近内殿接连消失的宫人就能看出,太子此次被气得不轻。
眼见这个御前红人的婚礼在即,朝臣们觉察气氛不对,照旧是观望揣摩、不敢擅动。
而此次事件的主人公对其中玄机心知肚明。
这改换赐婚的举动不大,却是几十年来良王第一次挑明了身份与太子对立。
前朝有晋王失势在前,皇帝病重在后,三殿下选在此时暴露自身,凶险非常。
他郑和宜的确应该对此有一番表示。
瞧出了对方意图的良王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放下酒杯对一旁的凤清道:“他该谢的是他自己,本王素来性子直接,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凤清听了,了然又是惊讶,“不知二位交换的什么?”
“一个承诺而已,到时自会兑现。”良王也将酒壶上的竹签子摆弄一回,语气促狭:“听闻东宫震怒,你怎么不好奇如之是怎么平了这怒火的?”
他们二人这般,自然是在等这主角自己开口。
郑和宜倒也直接,坦白道:“臣会为太子殿下盯紧三殿下的所作所为,事无巨细,据实以报。”
良王一时失笑,“那本王这足不出户的,岂不是让你很为难?”
隔壁的凤清也一拍大腿,“原来如此。这不就是说今夜的酒喝得十分恰当!难怪你们敢让我直接安排见面。若是早些说明也不必害我提心吊胆的,还安排在这个时候。”
郑和宜并未回应,连饮几杯才似对那春花秋月的酒壶起了兴趣,拎在手中边看边道:“臣在东宫这几日,瞧着太子殿下似是准备找借口把三殿下您支回恒河涧去。”
凤清听了一脸不屑。“这怎么能成!皇上病重,殿下自然要在床前伺候,如此遣回府邸不合礼数,连我都知道行不通。”
郑和宜淡淡嗯了一声,“所以,下一步或许是寻个由头将殿下削去王爵,亦或是下狱。”说罢跟着补了句:“是臣猜的。”
“竟然如此歹毒?”
凤清震惊的模样惹得良王发笑,“凤统领倒似是不信东宫会有如此手段?”
凤清清醒过来,有些失落的摇了摇头,“如何不信,连皇帝的围猎场他都敢提前埋伏嫁祸。这样深的心思,这样毒的手段,怎么叫我不信。”叹了口气,又道:“我只是不明白……”说着又将后头的话吞了回去。
良王却瞧着十分淡定,仿佛话中说的都与自己无关,轻飘飘道:“此事还要数谢家丫头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