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起其一
什么异样,只点点头,道想回来时回来便行。
倒是她生性散漫的师叔,打量着武功大成板着脸的纪拂了,幽幽叹气:“小拂了,要多笑啊。”
哦,纪拂了答应着点头还是面无表情的冷淡脸,她师叔叹气声更大了,挥手告别一人一剑轻装上路的纪拂了。
做什么这幅样子,她又不是不回去了。纪拂了在心里吐槽道,不枉她挑了深更半夜的时辰悄悄上路,只惊动了师叔一个人。要是让那些没有长幼包袱的师弟师妹过来送她,非得硬生生哭出山崩来。
跟纪拂了不起波澜的神情不符,她内心话多且密还很喜欢指点江山来着。
因着师父是个冷淡脸,小小年纪就拜了师的纪拂了对师长无限尊重,跟在师父后面学,真叫她把那副神情学了十足十。
等到师叔发觉纪拂了神情是从他好师兄那学得,大惊失色后揭露他师兄只有在她们这些弟子面前才会假装正经私下做派很是无赖时,已经迟了,纪拂了早把面瘫脸捍死在脸上。
师叔痛心疾首,他最喜欢好玩的小孩。本来纪拂了就是他带回师门,最合他心意,逗起来成就感十足。眼见她朝冷淡脸路上一去不复返时还疑惑教导到底出了毛病,得知真相后更是捶胸顿足,誓要将纪拂了掰回原本的样子。
纪拂了顶着个面瘫脸在心里不屑,为了练就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绝技,小师妹的冷笑话她翻来覆去听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能克制住点评她冲动再不起波澜,视为成功。
师叔的手段对她来说,不过毛毛雨,还没隔壁师妹养得猫能引得她眉眼一动。发觉这种神情有效隔绝了师妹师弟骚扰尤其对师叔效果其嘉时,纪拂了,更加愉快地绷着脸了。
自称江云从的话痨少年,对,纪拂了这才发现他是个话痨。不知道是不是逃亡生活给他憋坏了,在赶路途中江云从嘴就没停过,从咒骂追杀之人到对纪拂了表示感谢——纪拂了不可否置,一看就不是真心的——再对纪拂了从姓名来历问到年龄家庭。
等他终于说累了看清了纪拂了一句话都不会回他这个事实后,江云从有些沮丧。不是他自恋,他自认长得不错说话好听,但凡开了话头总能跟人聊上话,受到此等冷落,纪拂了还是第一个。叭叭了一路,连个名字都没问出来。
纪拂了并非无动于衷,无聊的路途中全靠在心里回答江云从问题,尤其是关乎师门的问题,江云从絮絮问了一堆。
事实上,纪拂了之所以插手江云从跟追杀他的人之间的事,跟师门大有关联。师门中人来自各流各派各阶级,父母美满者众多,孤身一人者也不在少数。纪拂了便是孑然一身者,小师妹亦是。
小师妹曾生长在一个很著名的家族,少时身体不好,算命者称师门旺她,于是被送入师门。师父师叔跟师妹合了眼缘,因而早早拜入。也是师妹跟门派有缘,师妹进入师门后原本虚弱的身体竟一日日康健起来,师门住半年,家里住半年,快活烂漫得很。
只可惜命运弄人,师妹一家一夜之间满门遭屠,一场大火烧尽一切,除了远在师门的师妹躲过一劫,竟是无人生还。师妹听到消息,悲怒之下直直晕了过去。醒来后不顾惜自己身体,匆匆赶往家族为家人收敛尸身。
纪拂了亦跟着师父前往陪伴。
小师妹一一辨认着亲人为他们下葬,纪拂了犹豫着开口:“有没有人恰好外出躲过此劫呢?”
小师妹眼睛红肿,跪在亲人面前一一叩首,闻言苦笑着摇头:“我多么希望如此,可摆在我面前的家人尸首分摆明了这不过是我的妄想。”
时至今日,纪拂了依旧清楚记得师妹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脆弱模样。
可她不能。
师妹家族是有名的医学世家,桃李满天下,江湖中人多受其恩惠,师妹绕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家族会与何人结仇。若说为财,师妹后来清点物品,在废墟下找出大量家财;又在地下室挖出家传医书,完好无损。也因如此,灭门惨案真凶至今没有下落。
师妹将财物分发给穷苦之人,仅留下象征家族的令牌和戒指,从她父亲身上找到,或者说,正是这些,帮小师妹快速确定了父亲尸首。小师妹只带这两样,再加上那本从不外传的医书,叩别家人去了师门。
小师妹偶尔提起,她该是这世间最后会用这套家族针法的人了。纪拂了虽不会使用,但曾数次见过小师妹施展,早把路数铭记于心。
因此,在看见江云从布置暗器的手法竟与小师妹如出一辙时,纪拂了才会深感震惊,插手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