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话说其实,这句话传到,云箫韶恨不得立时告辞。
可惜徐皇后并不遂她的愿,拉着她又说起旁的:“算你娘家父亲今年到任?”
云箫韶只说:“是,只是交职文书,再有路途遥远,真到京只怕要往明年开春上数。”
“嗯。”徐皇后一脸若有所思,说几句你母亲独自在府中支撑,这么大一家子,也是艰难,言语间体恤非常。
又说:“都是冯氏一起子贱人闹腾,本宫实劳心费神,竟是昏头,没多与亲家走动,你多上覆母亲,回头事了本宫再请她进宫来坐。”
云箫韶应下,心里觉着有诈,徐家人惯是无利不早起,没得要在母亲跟前献殷勤?再想她说一嘴父亲,再想想李怀雍如今处境,云箫韶心里明镜似的。
果不其然,徐皇后接着道:“是了,你娘家还有一个妹子是不是?可惜她没到年纪,不及进宫来见,本宫倒想着。”
云箫韶微微一笑:“娘娘还未见过她,怎就想着?”
徐皇后脸上有些讪讪:“只看你的人品,自知道她是个好的,虽未谋面已是知交,本宫念及她就觉着有缘。”
有缘?这说法儿,不清不楚暗暗昧昧,可不好。
云箫韶自然知道这是哪出,冷眼看徐皇后装作福至心灵,望一旁春荣:“阿呀,本宫浑忘了,家里燕藉说亲没有?”春荣说尚未说亲,徐皇后一脸笑意向云箫韶道,“这可不是天凑来的好姻缘?你家里二姐总也到说亲的年纪罢?”
云箫韶心中冷凝,嘴上道:“娘娘这话,虽说陛下的病咱们都知道内情,可明面上总是重疾,等闲娘娘要张罗亲事,恐怕不好。”
徐皇后一怔,连称几个是:“是本宫的不是,多亏你肯警醒着提点。好孩子,又要陪着我皇儿吃苦受累,真是苦了你了。”
一味拉她的手长吁短叹,嘴里全是“多亏”、“多谢”,又说将来撂倒冯氏,再望后她皇儿又大造化,就是云箫韶的好日子,绝不亏待你。
说来捯去,没一句实诚话,干净是空头的银票天价开,唬弄谁呢,云箫韶听过就听过,再没有上一世的感恩戴德,纯当耳旁风。
出得正阳宫,云箫韶忽地想起一桩,先前徐皇后借徐燕藉的手给她划拨人手,甭管安的什么心,面上总是施恩,她少一句谢,因又回转。
说这正阳宫,原本该是诸多宫室当中最华丽、最受追捧的去处,按例也该皇后身边侍奉的宫女太监最多,可是如今宫中就不循这个例,冯贵妃当家,寻不少由头克扣正阳宫的份例,又是短供应又是裁人,因此正阳宫在本朝,是独一份的清净。
清净,殿门口侍应的宫女儿不知跑哪顽去,云箫韶打廊下转来,竟然无人进去通禀。
腿一迈,嗓子清清,云箫韶心想自进去罢了,又不是神仙菩萨,摆的哪门子架子,跟徐家人又论甚礼仪。
冷不防殿中一句,毒长虫吐信子钻似的,飘进她耳中。
“她妹妹嫁到娘娘家里,就是徐家的人,死活贵贱不是表少爷一句话?”
是、是春荣,云箫韶听出来。
又听徐皇后声气里满是算计:“她爹替陛下巡盐,又过问马政,哪一项不是金粟米漏油的差事?她家里有万贯之财,就是宫中内库都比不得。她的嫁妆她捂得严实,一味不吐口,她妹子的咱们可要盯紧,务必得落在咱们手里。”
春荣应和:“可不?听闻她家里宅院去年刚扩一圈儿,坊内无外姓,都是她云家人!买卖做到南边,富裕得很。”
此一类听在云箫韶耳中,一股火气直燎上天灵盖,当是什么,还是记挂着她家里财帛,打得好主意!筝流才几岁,要受你们算计!
殿中还没完,徐皇后另起一茬:“怕就怕,她娘家妹子如她一般,心里有主意,不好拿捏。”
春荣道:“奴婢说句不尊敬的话儿,她腰杆子直,无非倚仗殿下宠爱。她娘家妹子哪有这个命?表少爷胸怀四方,哪是肯为家里老婆折腰俯首的人。”
听徐皇后赞同:“是,燕藉不是个伏小做低的,”又发忧愁,“说这燕藉,在外也该收敛,听闻陛下最不喜这一起子花柳事。”
春荣搭腔,劝说娘娘别急,慢慢儿教导便是,云箫韶听见心中大恨,筝流好好的女儿,都给她徐家祸害了!明知道是什么贼囚烂根子,还要说给她家里做亲,安的什么心!
安的什么心,听得殿中徐皇后语气逐渐忿忿:“两个小寅妇,福气勾的,投得好胎。待我皇儿登大宝,只管把她云家抄了,要我这般低声下气!还叫蓉儿受委屈。”
殿外云箫韶一字一句听在耳中,一个子没漏,脸上云淡风轻,手上一紧,一枚上好的陵绫帕子生扯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