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里头甚么分量,玞姐姐,我不要,”转又道,“我要娘,你的及笈礼是我娘做与你的,你记得?”
“要你说,”秦玉玞赖好止住泪,面上拗地笑,“她赠我的好芙蓉簪儿,我一直留着,预备将来给他姐姐做妆,到时你是要做干娘的人,及笈也要烦你老人家的功。”
云箫韶眼睛昂闪:“是,你闺女好几岁了,快长大了。”
秦玉玞一呆,直要自抽嘴巴,没得撩着子息根蒂一起子伤心事,云箫韶却道算甚,又道:“你听我劝,莫予她的,她没爹?叫她爹再给她置办好的,你的你就留着。”
使一旁画晚合力将掫拽坐起身,又叫画晚开箱,翻出一只晚香玉镶的鸡翅木匣子,握秦玉玞的手:“芙蓉并蒂,你那簪子原是一双。你瞧,”揭开看来,“是不是一双?”
秦玉玞看过:“一模似样的精工,可儿是。”
画晚说怪不得这簪子娘时不时把拿出来瞧,戴又舍不得,原来是念着姨,还当是中意尖儿上作芙蓉蕊的细珍珠,秦玉玞撑着笑说就你这丫头知道哪样价贵。
主仆三个看一会子,云箫韶轻声:“姐姐,这支儿也留予你罢,做个念想。”
“那的话!”另两人齐齐喝她,她不理:“我但有什么好的,都是他的,不值拿出来碍咱们姐妹的眼。一应的嫁妆聘礼,先头几年贴补干净,统共没剩下什么,你难道嫌我的。”
秦玉玞杏核眼睛泪满溢地下来:“你这又是什么话,我几时嫌你。”
画晚立在边上不住抹泪儿,云箫韶瞅她,转又翻出一只包伏卷,情是早就预备下,又从里解出一只宽扁样匣子,招呼:“画晚,你来,”画晚掩面迳到跟前听她,“也是你在我手底下答应一遭,匣子里是我陪来的三十副挑金牙扇子,一直没舍,给你罢。还有些银票飞钱,你收去。”
画晚哪里依:“娘,你刀砍杀我,我留在这里给娘守灵。”
秦玉玞也道:“这丫头你打发哪去?我不替你照看?”
摇一摇脖子,云箫韶目光望外头泛泛撒去:“我死后,她留在谁家里都没安生日子过。包儿里有一式身契,做的教坊司放出来丫头,她年纪也合当,没大破绽,巧赶年节时下,驿馆松懈,走罢,别留在京城腌臜地。”
说罢就打发画晚即刻走,竟是一刻不留。
再三催促:“原望咱们姐妹白头守到老,谁料天不我予,只予我这拙病,如今要先去,却不带你。”画晚再三不舍,问娘还有何吩咐,云箫韶说:
“每到清明中元,给你哥儿烧副小蘸。”
画晚和秦玉玞垂泪记下,云箫韶又说:“别杵着等烧完,点着火就去罢。没三岁的早夭孩子祭蘸,阻你们命数。”
说罢拿眼睛瞪画晚:“你这丫头,还不走,单等我陪你哭一场?”画晚饶不得,只好收拾拢在氅子里出去。
说她打青阳门出宫,只说领年节往外头观子捐千岁符差事,即出去,又改换行装出城等等,不题。
这头不一时秦玉玞也叫送客,归家下轿时望半当空一看,这才过午间天就阴沈沈,一丝光亮没有,雪乱砌碎玉倾洒鹅毛相似,漫天漫地。
晚间她还没用膳,先头歪在榻上莫名困头犯着,意识半昏半沉的,抬眼瞧见云箫韶推门进来。
“姐姐,”云箫韶嘻嘻笑,竟是昔日丰容样子,秦玉玞正待惊异,起来喊人,见她扭身儿望外走,“姐姐且坐,好生加餐,我去也。”
“这向晚你望哪去?”
秦玉玞起身要追,蓦地惊醒,案上香喷喷丫鬟设的餐饭,窗外沉黯黯不住的雪天,惊魂未定抿几筷子,左右不能安定。
她不安定,碍着什么,圭表一样地赶着走。
过没二刻,京城家小都听见的,宫里方向咚咚咚地好大一阵声响,是丧钟,有贵人新丧。
却也忒怪,这钟敲的,先头只有八响,后来没一阵儿,当当当地又接上趟,足足二十七响响彻京城。二十七,这是正主子西归,不是皇后就是太后,旁人可没脸面享这数儿。确切是谁呢?新帝才登基,是哪个没福气的主子,这就没了,平头百姓感慨两句却哪个知道。
说他们更不知道的。
宫里丧葬敲钟是治礼苑活计,原是不多不少只敲八响的,后来新帝抢进,劈手夺过钟椎。
一人来高的东西,寻常要八个内侍合力抬掇的东西,新帝硬是一人之力上撞,面色沉得好比外头没晴头的雪天,额上脖子上青筋要裂似的爆出来,掌心看揦摸出血淋漓。一旁太后又恼又不敢劝,气得要不的,生生眼看他敲出二十七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