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令(二十)
,刘永离开玉林,楚夕身边暂时没有了危险。
于是她拒绝了陈岐的保护。
恍然间霜降已至。
楚夕来玉林已有月余,昭陵的记忆似已流淌经年。
而令人欢喜的是,这些时日,自己只觉山青水秀,风淡花香。
霜降过后,天气便会愈发寒冷。
楚夕打算回家领徐媪添置些厚衣。
谁知行至十二巷口时看见了宋朝。
距上次相见已有十日。
这些日子里,楚夕忙着花饼铺子,宋朝忙着何应的案子。
两人皆温和度日,佯装寻常。
可心底却留有缝隙,亟需修补。
“楚娘子”
“...宋县丞”
又一次相视无言。
只是这一次,宋朝拾起一些勇敢,一些足够开口的勇敢。
“娘子...眼下可有空?”
“...有的。”
“那可否随下官去个地方?”
宋朝带楚夕去的,是城西山坡旁的一条湖边。
眼下河边草木已枯,然湖水却依旧汩汩流淌,于这宁静的画面里,描摹着生机。
“楚娘子可知此地为何处?”
望着平静的湖面,宋朝自顾的开口。
“下官同娘子讲个故事吧...”
“有位郎君自幼体弱,看病需要银钱,奈何家中拮据,他阿父便去山中采拾菌子为他看病,不料有一日,在采拾途中从山上坠落,丢了性命。郎君自责,道是皆因自己,致阿父罹难。是以每日发奋苦读,只求早日照顾阿母,只是岁月实是迟缓,在郎君还未长大之时,阿母改嫁了,郎君虽有些别扭,却庆幸有人照顾阿母,可谁知为了寻他,阿母亦因此丧命。”
宋朝开口带着颤抖,楚夕默默听着,她知道,一些埋于心底之言,需要道出。
深吸一口气,宋朝接着道:“那些时日,郎君越发笃定,自己的确不详,折损着亲人的命数,却又不得寻死,只因父母皆因自己离世,自己定得活着,方能对得住他们。可自那日起,郎君不敢寄情于任何,唯恐报应旁人,直到他遇见了一位女娘。”
言及此,宋朝缓缓转身,望着身后的楚夕开口道:
“他觉得那女娘分明有干净的双眸,却总含着忧伤,于是,郎君...想帮帮这女娘,兴许也真的帮了她一些,郎君开始得意,以为自己也可与世人有所系,可却终究没能逃脱宿命,他险些害了那女娘,是以,郎君以为,如他之人,不可窃喜,只得固守自己,终此一生。”
宋朝眼圈微红,似是下了许久的决心,对楚夕说道:“楚娘子,在下十分抱歉,为娘子安危,往后你我,莫要再来往了。”
楚夕几乎落泪,她知道宋朝很难自赦,却不曾想他心中拉扯至此,他经历了什么,才逼自己于一处,与世间相阻。
他说固守自己,楚夕不喜,他说终此一生,楚夕不愿。
望着面前这个自囚之人,楚夕并未回应。
“既然县丞同小女子讲了个故事,那小女子亦给县丞讲个故事吧...”
“有位女娘自幼便与其他女娘不同,不愿被家族所缚,只想凭心而活。可无人听她所言,亦无人懂她所求,于是她只身离家,想尝试自己活着,而就在她彷徨到几近放弃时,她遇到了一位郎君,那郎君告诉女娘,想如何活便可如何活,他会护自己周全,而后在女娘身涉险境时,是这句话让她重新站起,只因女娘坚信,那郎君会来,而最重要的是......”
坚定的望着宋朝,楚夕没有一丝躲闪。
“当那位女娘问郎君可会因自己被折辱而轻视自己时,郎君告诉她不会,因为世人皆相同。所以宋朝...你真的救了我啊...”
任由泪水于面庞滑落,楚夕心中痛楚。
“在世人不解的争议里,你的确护住了我的周全,所以你莫要不原谅自己,否则,我真的不知该如何相信,我是对的。”
宋朝眼圈发红,眼底潮湿,深深吸了口气。
“我...那时很害怕,怕你...如我阿母一般,我那时没护住她,如今亦怕护不住你。”
“我知道的,可是宋朝,我希望你明白,你并非神明,无法预知危险。我始终信你,可你不在时,我亦会竭力保全自己,等你来找我。所以你莫要愧疚,我们一起,努力活着。”
“......好”
自诩人间客,贪恋镜中花。
遥叹所念皆无法,汝赦吾于落霞。
夕阳滑落,汩汩江河,愿你我的相遇,于尘世中兴起,能支撑彼此,尽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