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镇篇4
这个小镇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倦鸟归林的归属感,但从记事以来,他从未踏足过妖界的领域。
体内的妖族血液在同类的注视下喧哗而沸腾,它在血脉里阴暗地叫嚣着,像是想冲出躯壳与妖魔共舞。
而身旁这个女人,一个潜藏游走在妖界的捉妖师,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他就是一个叛徒。
夜晚两人住在一个房间,绮月良睡床,他睡坚硬的木地板。
清冷的月光照在漆黑的地板上,照在她探出床纱垂落于他面上的玉手之上,因为红绳长度有限,她不得不依着他的高度。
这只常年握剑的手纤细修长,手腕窝里有一颗小痣,无端吸引着纪北秋的目光。
暗风浮动中,他能清晰地闻到一股人肉的香味。
越待在这个小镇里,纪北秋越是发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呼唤着他变成一只彻彻底底的妖怪,喝人血,吃人肉,蚕食人类的精魄。
哦,在这之前,最好玩弄一下手中的食物,看他们挣扎求生,被吓得扭曲的脸庞,还要听那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和求饶,每每想到此处,就令他兴奋不已。
他于黑暗中兀自睁大双眼,透过层层黑色帷帐看床上熟睡的人,看她微微袒露的白皙脖颈,只觉喉头发紧,齿牙酥麻。
他只需轻轻在她颈上一咬,就会迸发出无尽的血液,鲜亮,红润,滚烫,便可浸润他颤抖的口齿,调停他沸腾的身体。
纪北秋死死攥着床沿,渴求般咽了口唾沫。
突然,她动了,似被梦魇折磨,喉中发出一声难受的娇\嗔,翻身挥袖间从帐中传来一点酒香味。
这个女人晚间喝了一点酒,说这样好入睡,却喝了一壶不到就红了脸,醉后的她安静乖巧,没有像村子里那个醉酒大汉一样,到处嚷嚷要砍谁要杀谁。
她只是安静地散了长发,咂巴着嘴里的酒味,拉了被子就睡了过去,没有与他多说一句醉酒发疯的话。
许是半妖想得太过着迷,当一只温润的手触摸到他耳朵的那一瞬他才惊觉,她正睡眼迷离地看着他,像是一只睡意倦怠,慵懒地瞧你一眼的猫。
女人拍了拍他的耳朵,含糊道:“乖,快睡觉。”
纪北秋怔在原处,原本沸腾的血液此刻像是凝成了冰,而后又回归春水般细腻柔软,像是被下了什么咒。
她可能睡得迷糊了,忘了手腕上还绑着一根细绳,一个无意识的侧身将半妖给拽了过去。
纪北秋没有设防,一个跟头按在了她窄瘦的玉肩之上。
她只穿了一件纯白的中衣,瘦小的肩头像是一捏就碎,温和的体温逐渐传来,那一刻,他感受到人类的脆弱。
纪北秋连忙将手放开,她也意识到不对劲,一个转身又将手垂落下来配合他的高度。
他未敢再直视她清澈的双目,垂首时晃见那只纤白如玉的手腕上,竟赫然留了道红印子,愣了几秒,鬼使神差地将一旁的枕头拿来垫在她的手腕下。
这样的姿势应该不是很舒服,床沿的木头会很硌手,他迟钝地想着。
女人在黑暗中盯他一眼,像是终于恢复了捉妖人的警觉性,四目在黑纱晃动中短兵相接,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纪北秋佯装平静地躺回地上,透过粘稠的黑夜细数天花板上的怪异花纹。
房间很静,街道很空,胸腔里的心脏却有如雷霆万钧砰砰直跳,声音大到他都怕被某人悉数听见。
不同于刚刚半妖之血的沸腾,现在倒像是人类血液在主导着他的心绪,他脑海里闪过的是她睁眼的一刹那,是她立于风雪中的倩影,而此时的手心里似乎还残留着属于她的温度。
今夜,终究是一夜无眠。
为了减少暴露身份的可能性,这三日两人都待在客栈房间里,消磨时间的方式很单一,那就是看书。
纪北秋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她的一个绣花袋子里能装下许多东西,有吃的,有穿的,还有各种各样的书籍,她搬出一大堆书放在桌子上,让他挑自己感兴趣的看,纪北秋也没推辞,心想:这是个探究她身份的好机会。
这些书的书页上都刻有“清兽宗”三个字,看来她是清兽宗的捉妖师,从之前的法力值来看,她身份应该不一般。
而她与牛铁匠的关系也不简单,她去制作东西不用排队,而且牛铁匠还清理客人专门等她上门,还有他们口中所说的三年,五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女人见过他的母亲,还说是母亲请求她给他一个在人界生存下去的机会,这到底可不可信?
纪北秋从小跟着母亲颠沛流离,一直行走于妖怪少,捉妖师少的偏僻农村,他对捉妖师的理解还停留于他们会斩杀妖怪,至于具体的当下格局还不甚清楚。
于是他找了一本有关这方年的书,上面写着,当今人界有三大捉妖门派,分别为“捉妖观”,“清兽宗”和“炼妖宗”。
捉妖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