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里铺子
知第几次不屑嗤哼,“实话告诉你吧,你这草药拿不回来了。”
叶任生眉头蹙起,“先生为何这般说?”
“既然如你所言,只是区区一批草药,既不珍贵,也不值钱,那群匪贼又何必舞刀弄枪的去劫来。”
“或许,他们并不知晓那里面只是……”
叶任生说着,眉眼一转,“先生的意思是,那匪贼并非是为里面的草药,亦或者,并非是为了谋财?”
见对面之人嘬酒不语,叶任生凝神思虑,“倘若并非为谋财,那便是为人……只不过,那群匪贼是为我晟州商队,还是为城墙内的角楼呢?”
“还望先生指点一二。”叶任生拱手作揖。
解厦从那椅子上起身,歪歪扭扭地挪到桌前,蒯着眉心跌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我给你讲个故事……”
熏天的酒气扑面而来,叶任生下意识蹭鼻轻咳,而后不动声色地正襟危坐。
“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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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胤开朝前,四侯纷乱,天下动荡,百姓不安。
雁州与昉阳地界有一群小族,名为锲达。因此地界几朝陷于兵乱,锲达一族人丁凋零,至四侯纷乱之际已经不足二百人。
为存续族脉,谋求生路,锲达族人兵分四路,投奔不同侯军。
临别前作下誓约,来日不论何军胜出,何人兴达,都要会通族群,互相帮扶,救赎彼此于危难,以延绵族脉。
其中一名叫鄂尔坦的青年人,带领一队族人投奔了阎毅侯。几经战乱,同队族人纷纷战死沙场,只有鄂尔坦一人侥幸存活。
而后沧陵之战大捷,阎毅侯成为四侯纷乱的赢家,开大胤王朝,结束了几十年纷乱。鄂尓坦因此便成为了其中一名功将手下的副将。
然而没想到的是,阎毅侯,即胤太祖,极其厌恶包括锲达在内的几个边界小族,鄂尓坦不得不隐瞒真实族民身份,从此也拒不与锲达族民往来。
然而其余锲达族民彼时还不知此事,其中一支族队跋涉前来投奔鄂尓坦。为防风声走漏,鄂尓坦设宴欺骗前来的族民,趁其放松警惕之际,举刀杀之。
但宴会上却有漏网之鱼出逃,告知了其他族民。锲达族民本欲报仇,却恰在此时,胤太祖下旨驱逐包含锲达在内的一众异族,为谋生路,他们只得四处逃亡。
随后太祖逝,几代天子潮起潮落,终遇仁君大赦天下,被驱逐的小族后世得以重回大胤故土。
然而几代驱逐,备受□□,早已使得他们无法融入常道,且寻常百姓无不歧视并拒绝接纳,以至即便重回故土,族民也被迫浪荡四处,成了流寇匪贼。
因而,这群渺小异族,便极其厌恶大胤的达官贵胄,尤其是锲达族民。
只是经过几代变迁,后世更是不复当年,除了做那匪贼活动于四处,抢掠骚扰角楼贵族外,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倒也有京都贵胄不堪其扰,下令驱剿匪徒。只是到底几代流亡,族民练就满身流窜本事,消停一阵待风头过去,便又席卷而来,剿之不尽,便形成了如今这般局面。
“那五里铺子的破碑下面,埋葬的便是当年被鄂尓坦灭杀的锲达族民。因被驱逐歧视,所以碑面无题无字,得以存留至今。而现在世人鲜少知晓,‘五里铺子’其实是锲达族语中‘永安’的意思。”
解厦说完,长饮一口凉酒,“现在你知晓了吧,钱财是取不回你那把草药滴,那群贼徒心情好了只劫点财物,心情坏了纯粹就是给那角楼里的找不痛快。”
叶任生满脸疑惑,“听先生话里意思,鄂尓坦的后人似乎还处身角楼,那就是还在拜官袭爵的意思,那鄂尓坦是谁呢?”
“嗝!”解厦深深地打了个酒嗝,脸上带着醉酒的迷糊,“没,没有人知道。”
“怎么会,”叶任生眉头微蹙,“既然当初能位高功将之副将,那必然有名有姓,有头有脸,京都再广也不过一城,角楼再大也不过一隅,水有源头树有根,如何便查不到那鄂尓坦是谁呢?”
“哼,”解厦眯着眼睛瞥向她,“这天下四通八达,看似人人皆可通来往去,可大胤界碑一立,不过也是四方天地。然而当你真的将其看成一围禽圈,你会发现四处九曲回肠,密道诡谲,暗流涌动,你所能看到的出口,全部都是死门。”
听闻此言,叶任生本就蹙起的眉头,愈发拧紧,久久凝望那粗布麻衣的烂醉酒客,只觉一霎似乎明晓,随即便沉入无尽云雾里。
“我倒是可以引你与那群贼人见上一见,只是倘若真想拿回那把草药啊,你还是换个法子,”解厦说着,咂了两下舌头,“啧啧,换个法子……”
随即便瘫在桌上,再次昏睡了过去。
叶任生望着他乱糟糟的形容,心头梗上一阵愁意。没成想一把草药,还能扯出这般如麻旧事,这买卖当真是做得令人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