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三七
桌上的琵琶,又听侍女说昨夜外边下了雪,如今白茫茫一片,可好看了。
打开窗,雪后初晴,慵懒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树影,映照着厚厚的冰雪,显得熠熠生辉,光影斑驳。
空气中有微寒的凉意,水声潺潺,清流萦绕,修竹摇青,乔松凝翠。
宫茉徵心中欢喜极了,等侍女给她换好衣裳,编好辫子,连满头的银铃都等不及戴,拿上琵琶就要去找宫远徵,不料在门口和宫远徵撞了个满怀。
宫远徵稳稳地抱住她:“怎么这么着急?”
“哥哥!这个新琵琶是你给我找来的吧?”宫茉徵抬头看他。
宫远徵微微一笑,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见她的头发还没编好,便遣退侍女,拉着她坐在铜镜前,细心地把一颗颗精致小巧的银铃系在她的头上。
“……不对啊……哥哥。”宫茉徵这下才开始仔细打量琵琶,“这不是买的吧?这琵琶上面还刻了我的名字呢。这是……你做的吗?”
宫远徵还没回答,宫茉徵就已经认定了,拉着宫远徵问七问八,最后紧紧抱住他的腰:“哥哥……你真好,你最最最最好了……我一会儿可得去找其他哥哥姐姐,跟他们炫耀一下。”
宫远徵摸摸她的头:“你喜欢就好了。”
宫茉徵看着铜镜里自己满头的小铃铛,问出了困惑了自己多年的问题:“哥哥,为什么我们小时候就要编很多很多的小辫子,系很多很多的小铃铛啊?”
“……爹娘是这么告诉我的,他们说,有一种风俗,在家很受宠的小孩,会编好多辫子、戴银饰,就是希望他们长命百岁。小的时候,无病无灾无害,长大之后,无忧无虑自由,一个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在爹娘心里,哥哥和阿茉都是他们最疼爱的孩子。所以啊,我们阿茉一定要活得长长久久,活成自己想活的样子。”
宫远徵喜欢在雪地里煮茶喝,宫茉徵穿得厚厚的,抱着琵琶依偎在宫远徵身边。
“你不弹弹看吗?”
宫茉徵娇憨一笑:“哥哥辛辛苦苦做的,都舍不得动了。”
宫远徵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就你嘴甜。没事的,弹坏了,哥哥再给你做一把。”
“那可不行,我得小心点弹。”宫茉徵抱好琵琶,凭借以前的记忆,断断续续地弹出一首曲子。
那是娘还在时,最经常给他们唱的曲子。
她沉浸其中,等磕磕绊绊的一曲结束,她回头看宫远徵,发现他的双目紧闭,似乎是睡着了。
宫茉徵轻轻放下琵琶,蹲下身子仰头看他,看着他眼底的乌青出神,忽然发现他的眉间沾了些雪花,就想伸手给他拿掉。
指尖还没碰到,宫远徵突然睁开眼睛,把宫茉徵吓了一跳,一时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仰去。
身后是火堆,宫茉徵还没反应过来,宫远徵已经眼疾手快地一把揽住她的腰身,她的手紧紧抓着他胸口的衣领,大气都不敢喘。
两个人的脸凑得极近,四目相对,宫茉徵还没来得及探究宫远徵眼神里有些她看不懂的情绪,就已经被稳稳地扶起来了。她连忙把宫远徵的衣服抚平整。
“我琵琶弹得那么难听,你怎么还睡得着?”
“难听吗?我觉得是仙乐。”
他把凉了一会儿的热茶递给宫茉徵。她接过,双手捧着,小口小口地啜着,看上去乖巧极了。
“又下雪了。”他轻声道。
“嗯?”宫茉徵回头,看到天上又下起了洋洋洒洒的雪,站起身就要跑到空地里去玩,结果被宫远徵一把拉住,把她的披风系紧了些,又将披风后的帽子给她戴上,“谢谢哥哥。”
“去吧。”
夕阳西下,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暖色的光芒,连附近的树木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宫远徵看着宫茉徵在雪地里蹦蹦跳跳、留下一个又一个小脚印不亦乐乎的样子,时不时转过头看他时笑着的、被冻得通红的脸庞和鼻头,大而圆的眼睛亮晶晶的,唯有他的身影,就这样直直地望进了他的心里。
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天地素白。漫天的风雪,袭红色披风显得愈发鲜艳。
她的肩膀和发辫上都落了些雪,整个人在夕阳下好像在闪闪发光,美得不真实。
火堆燃烧着木柴,噼啪作响;茶壶里的水烧开,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对她的爱意达到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