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与男人(“一个人的森林”后的事))
几天的观察,他断定老人不是游击队员,也无法确定是不是胡匪,他是个让人不放心的人。
“朝鲁格尔,我请你到家里喝茶,可以吗?”
感谢先生邀请!徐天牛客气地说,本不该推辞,只是还要回木屋抹墙,火影的伤还没好。老先生说,要是不嫌弃请将火影带到我们家一起照顾,跟青骢马它们也是个伴。听说你在学习蒙古语,学咋样了?想进入一个民族的精神世界就学习他们的语言,是吧?想学的话我教你,你教阿丽玛汉话。在草原听不懂蒙古语如同在森林里迷路。想必你也经历过。
火影的腿骨折了,别的动物骨折都能恢复,马腿骨折很难治愈,因为马腿细而无力,又生性好动,我担心跟它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另外我还没有准备好学费。少年说。
“我免费教你,只要你想学。”
“您需要我为您做什么?”
“什么都成,就是不要整天闲着发呆。”
“我想尽早离开这。”徐天牛觉得这么说不太好,就没有出声。
“本来我以为没人需要我了就决定老此一生。听说你要离开,去锡盟吗?那是东方世界的大漩涡,蒙古人、满洲人、日本人、苏联人,还有南京、重庆和延安的人。每天的神经都得绷紧。还有胡子。”
“我还没有想好去哪。”
不能让他走。老人想起阿丽玛一直想到外面的世界比如去锡盟,躁动的心越长越大。明镜似的,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于是他说,请先在这休养一段时间,好吧?学习有时比冲锋陷阵还重要,人要学会等待,否则去也白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解决问题是关键,见一个处理一个,如同森林失火,灭火是关键,然后分析原因,总结教训,处理立法。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没有完成不了的任务,也没有治不好的疾病。这需要时间,或几年或千年。少年徐天牛说过这话,有机会我真想见见他,也介绍你们认识。跟阿丽玛在一起放牧长大吧,兴起,发光,因为你的光已经来到。
“那我考虑一下。”
“我给你编教材,把我想到的都给你。”
“叔叔,这个本子,我听到的都记在这里,请您教我这是什么。”
斯琴白乙拉接过本子打开,翻到少年手指到的一页,那里用拼音记了一句话,Naij min,itgemjlegdsen,bid tan i end le hurgehu bolloo.Hagas sarin daraa hen negen tan i tosho bolno.老人让少年念一遍。他在心里翻译:“朋友,被信任的我们只能把你送到这里。半月后会有人来接应你。” 老人没问是谁说的,也没告诉他汉语意思。他猜到少年听不懂时一定把自己吓够呛。
我从阿丽玛那儿一点点打听,徐天牛说,Naij min“我的朋友”,bid“我们”,Hagas sarin daraa“半个月后” ,别的不明白,早晚要弄明白。请老师教我。
老人说,没错,有人要来接你,一晃5天过去了。他心里合计,我要教什么?有生之年能将阿丽玛托付给准成人就是我的课程,他们相互照顾,或隐居或远走他乡。想到这他说,出太阳了,出去走走,再不动动都长毛了。心情好久没这么好了。学生你怎么想?
我也这么想,老师。徐天牛在脑袋里说,你说你的,但凡能让我生气就算你赢了。这人不管到哪都会惹出麻烦。
老人在脑袋里说,生气是动物的能耐,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少年的姿势让我的双脚蠢蠢欲动,能看懂的人基本都会想对这孩子动手。可惜你没看过老师我的盛世美颜。他说,我看好你了,想从各个角度看。
他们一起走到墓地,没有石头,也没有树,生人和逝者完全融入草原。他说,我把一个名字种入土里,希望她换种方式活,没有恐惧不挨饿像春天里的花那样好看。现在是芍药盛开的季节,你看,人进入死地名字长出的是荒草,血液被风干,泪水模糊的双眼被蝼蚁啃噬。英雄传奇与马头琴的韵律渐渐模糊,侠义与屈辱无影无踪,破茧化蝶的愿望支离破碎。问人间,有谁乐于在荒丘长眠?
“为什么有位蒙古族诗人说他死后能够埋入草原都快乐死了?您说的大娘叫什么名字?我想记住她。”
没有价值的死亡只有遗憾。等到我有那一天请你和阿丽玛务必把我从土里挖出来。年轻人,人死后万劫不复。请珍惜你年轻的生命,往心里多装阳光和花海,装少女的心。那么多灵长类动物几亿年都没进化,偏偏人就进化了。老人将少年的拼音又过了一遍,“朋友,被信任的我们只能把你送到这里。半个月后会有人来接你。”他决定,要拴住他教会他。犹豫时另一个世界的镜头一个个走出来,有锡盟的聚会和如火闪烁的女人。他说她叫卓拉。
“老师,您认识布日古德大叔和乌日娜大婶吧,本来我们是在一起的,他们在库伦提过您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