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性的独白(上)
直止不住。我不敢声张,因为我一直觉得这是一件丢人的事儿,无论如何越少人知道越好。因为血没有止住,我也不敢从卫生间出来,就只能在臭烘烘的隔间呆着,我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后来是隔壁工位的女孩子发现不对,来厕所找我。事后她告诉我,我当时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已经跟个死人差不多了。
宝珠,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像个死人?你这有镜子吗?我想看看自己,死人的脸色到底是什么样的,如果真的很像,那这样说来我已经死过两回了。
我又去了趟医院,不同的是上次走着进去,这次躺着进去,医生帮我止了血,他们告诉我大出血可能是因为药流胚胎没有排出干净,检查后确定需要进行刮宫术。你知道什么叫刮宫术吗?他们给我局麻以后,先是用扩音器撑开,再用宫颈扩张棒慢慢扩张宫颈,最后把刮勺伸进子宫内,刮取子宫内膜残留的胚胎组织。为什么我记得这么清楚,因为我当时很清醒得看着医生在我身上操作,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块砧板上的肉。
唐强来陪我住了两天医院,他一直不停安慰我,更是将他平时为数不多的幽默感发挥得淋漓尽致,试图逗我开心。但是我没感觉,我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我觉得当自己躺在那张手术室的床上时,我的心也被打了麻药,整个人变得麻木,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什么情啊爱呀的,都是骗人的玩意儿,古往今来多少凄美的爱情故事绝多数是男人写出来骗女人的,就连那些女作家,也是被骗后再去收割低她一层的女性,爱情,它真的存在吗?还是说爱情只包含了前一段美好的时光,到了这一段痛苦不堪的阶段,其实爱情已经死了?
年轻的身体恢复得快,我很快回到厂里去上班,修养了一段时间后我和唐强重新过回了以前的生活。可是不仅是我,他也似乎觉察出我们之间出了问题。我心中对他的喜欢已经枯萎,他对我的态度更多的是为了责任在忍让,于是我们的争吵开始变多,为了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吵得天翻地覆,以前相爱时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不爱了连同居一室彼此的呼吸都是错的。
有一次我也不记得为了什么又吵了起来,他争辩说还爱我,可是我自从流产以后就变成一个攻击型人格的人,恨不得全世界一同毁灭,所以这段关系不仅让我变得郁郁寡欢,也让他变得小心翼翼,对我的态度也只能敷衍了事。我质问他,他所谓的爱我到底给过我什么,是给了我很多深夜里挣扎的痛哭,是给了我很多他自我感动的理由,还是给了很多我躺在病床上无助的心碎。
对,自从那件事以后,我总是心碎,总是迷茫,总是彷徨,因为我从来没在我们之间的关系中看到过未来,看到过方向。海上航船靠舵手,我们却总是争抢方向盘,最后看似是他胜出了,其实只是我们两败俱伤最终弃船上了岸。
我们的战争一次次爆发,沃野被轰炸成为废墟,我们分手了。
我发誓不再相信爱情,或者说短期内不相信爱情,我需要疗伤的时间。可笑的是有时候命运的走向谁也不曾预料到,我的父亲在这时突然查出已经到了肺癌晚期。
那时候大姐已经出嫁,二哥正要办婚礼,小弟还在读书,刚刚集全家人之力建好了一栋两层的楼房,兜里除了穷,什么也没有了。我们一家姓钱人,拿不出钱给他治病。我回了一趟老家看我阿爸,他从一个强壮的汉子,迅速干瘪,变得又黑又柴,就像灶中被点燃的枯树枝,他也平静、麻木地接受了自己即将燃烧殆尽的命运。
我流了一个晚上的泪,泪水滴落在米饭里,我哽咽着吞了。我对自己说我不能就这样让他自生自灭。我回去跟朋友们借钱,带着他上大医院去挂专家号,做了基因检测,做了化疗,吃上了靶向药。过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治疗时期,他好像活了过来,精神也变好了。我不懂这些,我以为这是有救了,这更加坚定我要努力赚钱的想法,因为这时候的钱就是命,我要用钱把他的命从阎王爷那里买回来。
治疗费用像是一个无底洞,他的第一个靶向药失效了,再次基因检测,老天保佑,还有药可用。慢慢的债台高筑,我愁得的不行,每晚下班最晚的人是我,最早来的也是我,我需要钱,我姓钱,可是我一直没有钱。
压力太大了,我偶尔会发一两条朋友圈发泄发泄。菲菲是在这时候找上我的,我刚进工厂的时候,她就坐在我对面的流水线上,她是一个活泼、会打扮的、漂亮的女孩子,拉长跟我们说这样的女孩子在工厂里待不长的,果不其然,没到半年,我就听别人说她交上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从工厂辞职走人了。
她约我在一家很高级的餐厅见面说要请我吃饭,我找出了自己最好的衣服换上,可是由于不舍得打车钱,挤了几趟公交车后,我的劣质香水味没能盖住穷人的汗酸味。就在我站在餐厅的大门前,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菲菲从里面出来把我拉了进去。那是我第一次走进这么金碧辉煌的地方,那里每一处耀眼的灯光似乎都让我无处躲藏,我好像是一个小丑,在众目睽睽之下现形了。
不过这些幻想其实都是我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