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

从医院回废品厂的路上，老余特意绕去菜市场买了两根猪蹄，说是要给他补补身体。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次可得好好养养。”

余凡一路安静的跟在老余身后，听他时不时冒出两句委婉的话，“凡呐，我听你们班主任说，其实现在很多职业学校也很好，咱不一定非要上什么高中……”

老余说得小心，边说边观察他的表情，见他面色平淡，不像是有什么怨气和不满的样子，便松了口气，继续道：“在职业学校学一门技术，以后怎么着也饿不着肚子。”

“凡呐，你觉得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没有对他的话表示任何看法，余凡垂了垂眸，平静回道：“等中考后再说吧。”

一回到废品厂的小平房，老余便提着猪蹄进厨房忙活了。余凡则站在小平房门口迟迟没有进去，他环视周围一圈，将附近一草一木都纳入眼底，自也包括拴在门口那条摇尾巴的大黄狗。

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模样。

走进平房，掀开里屋门帘，里屋面积不大，东西很多，但都收拾得十分整齐。

靠窗的简陋书桌上放着一台电脑，是非常老旧的款式。

余凡走过去，依照记忆给电脑通电，开机。

他右手绑着绷带，只有左手能动，未经任何锻炼的左手敲击键盘时却丝毫不显笨拙。

电脑里除了少部分计算机比赛的资料外，大部分都是中考相关的题集。

不用想都知道这些题集都是为谁准备的。

上辈子临近中考发生了这样的事，苏玥因此分了心没能考上市一中，不过顺利进了区重点高中的实验班。

而中考当天，他虽然已经可以拿笔写字了，但写不了多久就得停下来缓一会儿，且手肘挫伤处每次用力都会产生一股尖锐的刺痛，让他很难沉下心思考，最后理所当然发挥失常，踩着区重点高中的录取线进了普通班。

中考的失败，余凡没有归咎于任何人，只觉得是自己考虑不足，准备不够，毕竟右手作为常用手，在生活中本就最容易受伤，如果一直只会用右手，风险就永远无法避免。

自那之后，他不管是在学习上还是生活中都有刻意锻炼左手，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左手就用得和右手一样灵活了。

在键盘上快速按下几个键，中考题集资料自动打开叠铺在电脑桌面上。

余凡粗略扫了一眼，基本上所有科目的题集都在这儿了。

最后一周时间，他需要借助这些题集来复习并回忆中考的细节。

至于电脑记事本里写着的帮苏玥押题并整理试题答案的计划，则被他用删除键一个字一个字的敲掉了。

……

一周，整整一周。

连蒋东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回学校上课了，余凡却一直都没出现过。

苏玥静不下心来，旁边桌上的书还在，笔也夹在书页中，看着像是书的主人只是短暂的出去了一会儿，很快就会回来。

但不是，余凡已经七天没有来上课了。

苏玥心里空落落的，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每天总要看着余凡桌上未收走的书本出神。

后天就是中考，班主任提前发了准考证。

“准考证有多重要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你们自己保管好，要是弄掉了，参加不了中考就怪不得我了啊！”

发到最后只剩一张，班主任走到最后一排，正打算把余凡的准考证放在他桌上。

“张老师，余凡的准考证可以给我吗？”苏玥伸出右手，展开手心，“我家离余凡家近，我可以帮他把准考证带过去。”

“嗯，也行，那就交给你了。”

……

穿过小巷，离废品厂越来越近。

苏玥这次也不知道怀揣着什么样的心理，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在去废品厂的路上徘徊迟疑，她一路走得慢脚步却没有停过，想得更多的也都是诸如‘一周没见了，不知道余凡看到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过为什么余凡不来学校？’，‘如果余凡不在怎么办？’此类……

废品厂的大门是一道栅栏铁门，没有锁，苏玥推开栅栏门走了进去，正想着余凡会不会不在时便看到了从不远处小平房里走出来的余凡，他手里端着一个盛了饭菜的盆，走到一条拴住的大黄狗旁边，蹲下身将盆放在大黄狗面前，还揉了揉大黄狗的头。

被推开的栅栏门在苏玥松手时自动合上，发出一阵响。

余凡听到门口声响望去时，便看到了站在大门旁边的苏玥。

存在在他久远的记忆中，那个短头发会戴精致发夹，穿蓝白校服的苏玥，如今就站在那儿，站在离他不足十米远的地方。

知道她停在原地不敢过来是因为怕狗，余凡收回视线，看了眼专心吃饭的大黄，想了想，还是起身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