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敌机

凤势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恐怕那天的天降陨石已经要引起某些方面的注意了，他需要换个星球落脚。告诉柳绿时，火堆边的女孩垂下眼睫，抱着膝盖，良久，她轻声问：“那我呢？”

“小绿，如果你舍不得——破坏了你的生活，我真的很抱歉。”

但凤势的意识里却是另一个想法：这个女孩的感知主动对接了他，开启了他主动沉寂多年的系统，导致他的航行轨迹偏离，最终坠落这个星球。这一切果，必有其因。巧合吗？凤势从不信任巧合——不论是花羡嘉的战场失踪，还是各方势力的围追堵截，甚至柳绿——他相信冥冥之中，一定又必然的缘故。只不过真相尚未来临。

“小绿，无论你信不信，是你‘召唤’的我。”他顿了顿，“还是说，你不愿意跟我走？”

“……我也没得选，凤势。”

女孩的眼睛映着扑朔火光。

“爸爸妈妈前几年去世了，我是孤儿。靠给福利院打工，给老王打下手……也谈不上生活，不饿肚子而已。更别说，房子也被你……凤势，我没有家了。”

“……哪里都一样，都是流浪。”

机甲挪了挪手臂，机械发出轻微的液压摩擦声——巨大的机械手掌，笼罩在柳绿的头上，小幅度的虚空滑动。他在模仿人类抚摸幼小子女的动作——柳绿抬起头，张望那只手掌。

“两个人流浪，总比一个人好。”

火声噼啪中，机械男声说。

在启程之前，凤势要做好准备——他白天带柳绿去捕猎，准头并不高，有时是野兔，有时是野鼠，于他而言区区捕猎当然不难，但主要是柳绿——他要求柳绿尽快熟悉机甲。柳绿没有受过任何训练——连最基础的体能都不足，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熟悉机甲的攻击、飞行、滑翔、俯冲翻转等动作，已经很不容易。

她还不能操控机甲作精细动作。柳绿现在的状态，也仅仅是精神同步、连接上了机甲而已。于她一个0度精神力的精神残疾来说，当然是奇迹——但比之那些训练娴熟的世家子弟，在身体技巧和本能上柳绿简直如脆纸皮一块，不堪一击。

猎到的动物经过凤势简略杀灭寄生物后，便在晚上烤了给柳绿填肚子。他则抓紧每一个夜幕，充电储能。

但好景不长——就在第四天晚上，凤势的眼睛突然映起幽黄的光芒。驾驶舱内，柳绿听见一道男声将她唤醒：“小绿，有情况。”

随后实时动态同步展映：三架漆黑涂装的飞行器先后扑来，绕着湖边的山峰打转。有时逼得极近，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识破——柳绿感受到空前无比的紧张，心砰砰乱跳，这是她第一次逼近危机的关头。

“你在紧张，不要怕，小绿。这是SD-77侦查机，你要记住它们的样子。”

“我关掉了一切信号系统，中止散热，打开感知干扰雷达伪装——我现在没有火力系统，只能这样骗骗他们。”

没有了辅助散热的机舱很快开始升温——密闭的舱室回荡着柳绿沉重的呼吸，仿佛连氧气也愈发稀薄了——也只能说柳绿太不走运，凤势逃亡了这十来年，原本应当为驾驶员装载的辅助生存装置，诸如小型制氧机、水冷换气箱也在逃亡途中逐渐甩脱了，为了减轻负重、节省能源。更何况柳绿没有经受过任何训练——这才是最关键的，即使没有这些辅助装置，一个经受过抗压生存训练的机甲士兵也能适应这样的情况。

一架侦察机咻地飞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已经逼到眼前——柳绿甚至看清了它宽厚机翼上的焊接缝。

她听到自己呼吸逐渐急促、浅快，心脏负荷增大。她额头上闷出了汗珠、一颗接一颗滚落——在她喘不上气之前，瞥见视野里的敌机打了个落叶旋，绕着群山又飞了一圈，终究是一无所得，回去了。红色的信号灯一闪一闪，逐渐消失在夜幕中。

呲——机舱负压倾泻的声音，与细微地嗡鸣声，冷得让人打抖的冷气终于伴着冷潇潇的氧气四面八方地喷出来。

柳绿的鼻息放粗了，憋闷的感觉终于放松，她在周身喷洒的冷气里，打了个十足的颤抖。

“他们走了，应该不会回头杀。”

机械男声说。

柳绿应不上声——她第一次直面敌情，只是区区三架侦察机，便已经令她打抖，浑身僵硬。她脑电波仿佛停滞了，她还记得机翼上的焊接缝——以及飞行舱的视窗。背后不知道是哪个势力，或者哪个军区受训精良的飞行员。

“我们走……”

“怎么，小绿？”

“凤势，走……我怕……他们发现了，我们不能再呆下去了……”

反而轮到机械男声缄默了。半晌，他才播报：“根据以往战斗记录，敌军光感粒子侦查网在3个小时34分钟以后才解除。范围：3个星球域。强行突破有78%触网可能，而驾驶员柳绿的脱网成功率为……0.19%，小绿，睡一觉吧。时间到了我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