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栾既明临死前的震惊、苦痛以及绝望,是栾嘉树灵魂的最后一顿美妙大餐。
他特意从美国飞回来同他告别,不过是想见一见他临死之前的这一份万念俱灰。
栾既明的死亡不能带给他快感,只有他的痛苦才可以,栾嘉树微笑着观望着栾既明的神态,他嘴角的笑意缓缓加深,直到他实在愉悦到难以按捺,他轻轻地,笑了一声。
栾嘉树毫不留情地撕开了栾家那一层纸糊似的温情,痛苦开始周旋在除了他以外的所有栾家人上。
栾家成将他拖到了医院空荡的走廊,栾嘉树以手抵开兄长的手臂,他轻轻抚平胸口的褶皱,他依旧微笑。
栾嘉树平静地、满足地微笑,然后温和地对栾家成说:“大哥,冲这边打。”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灯光下白皙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
他说:“——爸就喜欢往这儿打,你要不要也试试?”
栾家成脸颊旁的肉因为情绪的激动而细微抽搐,他靠近自己的兄弟,哑声道:“栾嘉树,你做的太过了。”
栾嘉树没忍住,嗤笑出声:“哈,对不起大哥,我实在是……”
栾家成望着眼前的栾嘉树,少年淤青的脸颊和背脊累累的伤口重叠到了眼前这个已经成熟的男人身上。
栾家成闭了闭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气:“……他要死了——他已经要死了。”
栾嘉树缓缓收敛起笑意。
他其实整个人都瘦的有一些料峭,他没有了笑意,整个人就苍白惨淡的宛如一尊冷漠透顶的石像。
平直的嘴角,冷淡的眉眼,他瞥向栾家成,目光又冷又浅,他说:“哦,真可惜——他死的还是太快了一点。”
栾家成记忆里呼啸的冷风刮破了医院的门窗,直直地往他的心头涌动。
——“哦,真可惜——他死的还是太快了一点。”
栾嘉树说。
——“哦,真可惜——他的确没死,是么?。”
栾既明坐在黑色的皮椅上,冷淡又不无可惜地那么说。
——栾既明是乐见于栾嘉树的死亡的。
那一夜的栾家成在父亲的书房同他对峙,他声嘶力竭地质问过他的父亲:“您怎么可以这么做?”
栾家成眼底血红,他哑声对自己唯一的兄弟说:“嘉树,你不能这么做。”
栾嘉树想,他为什么不可以?
栾嘉树的小命没有交代在那一场稀里糊涂的绑架案里,并不是因为对方对他手下留情,栾既明故意的放任,和他明知细节线索却不愿意对着警察多说一个字的作为,使得无论是栾嘉树还是栾家成都清楚明白,栾既明的确就是想要栾嘉树去死,顺理成章地去死。
很可惜,非常可惜,栾嘉树活了下来。
他看着电影里的少女一遍又一遍地被杀死在窄巷,被丢在地上捆绑手脚的栾嘉树的眼泪毫无声息地流淌在脸颊。
栾嘉树看着少女光洁的小腿跨国那一条清浅的河流,他的灵魂也随之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直到再一次声嘶力竭的呼救声传来。
“——救——救命!”
她喊。
“……我要活着,要活着。”
临死前的少女喃喃着,睁大了眼睛死亡。
栾嘉树呼吸间闻到了自己鼻腔的鲜血腥气。
——要活着。
栾嘉树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拍了拍眼前的兄长的肩膀,他安慰栾家成:“大哥,对不起,我多活了这些年。”
他想了想,终于又扬起了一个微笑。
“——不过放心,一切都马上要了结了。”
*
元小瑕接到顾英女士电话的时候,她不能说很意外。
她犹豫了一下,才接起了电话,她轻轻喂了一声,然后听到了电话那头顾英女士嘶哑的声音。
栾既明在昨夜的凌晨停止呼吸,可是栾家成与栾嘉树却在父亲死亡的那一刹那摆出了一副反目成仇的姿态。
顾英女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伤心焦虑加上愤怒,一急之下就昏了过去。
醒过来之后的顾英女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决定将电话打到元小瑕处。
顾英女士的声音透过话筒显得疲惫又沙哑,她说:“对不起小瑕,这个事情找你帮忙实在是太突兀,可是我不得不打这个电话,嘉树的性格执拗,家里人都无从规劝他,我只是期望……我只是请求你,可以当面劝一劝嘉树。”
元小瑕并不急于应答。
她对着电话那头的顾英女士沉默许久,她开口说道:“我或许并不能帮上你的忙。”
顾英女士说:“我知道,我知道,试一试吧,总要试一试。”
顾英挂断电话,颤抖着长长叹出一口气。
她不知道这一步是对是错,可是她私心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