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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时候,路过西直门,却听门内哀嚎声一片,我心中不免一紧,回到凤藻宫,萧璟又如上次一般,端坐上位。
只是这次不同的是,他看上去心情倒还不错,手握古卷,闲适而读。
我真恨自己毫无脸色,哪壶不开提哪壶开局便是问:“皇上,那西直门外为何又听见哭声。”
“大臣们不听话。”他头也不回地回答。
“我朝自太祖以来,就没有打文官的先例,皇上如此对待直谏,一则此后便无人敢犯颜讲真话,二则对皇上的风评也不好。”
“怎么?”萧璟放下手中书卷,走下台阶缓步向我走来,我下意识不免退后两步。
“皇后也在怪我?”
萧璟有励精图治的一面,但另一方面相比几位哥哥,他有极强的主观性以及自我意识,甚至到了一意孤行的地步。
比如上次他要将生母昭曦夫人的灵牌请入太庙配享,大臣们说昭曦夫人是先帝废妃,自愿出家,方外之人按理不得入太庙,几次争执下来,萧璟直接将几个反对声最强烈的大臣以不知君臣大义的理由拉到西直门外打了十几鞭子。
此后,打大臣似乎成了家常便饭一般,私底下,大臣们都互相打趣:“可别乱说,小心被拉到西直门外挨鞭子。”
刚刚我找人打听,几个老臣本来讨论着让萧璟增加对国子监、太学的拨款,讲着讲着谈到了百姓教化,于是扯到了君道,说萧璟冷落了太后,有违孝道,不是为人君者的品质。
总之有的没的说了大半天,面对萧璟渐渐冷下的面孔以及太监疯狂的眼神暗示依旧是浑然不觉,或者是故意不理会。
萧璟也不答话,安静听完,决绝地赐了这几个老臣每人十记鞭子。
萧璟步步向我走近,我步步后退直到背靠到冰凉的柱子,我几乎一瞬间跪下望着萧璟道:“臣妾怎敢责怪皇上,皇上日理万机,操劳国事,就算有疏忽也是臣妾的疏忽。只是那几个老臣让皇上去看望太后也是人之常情,就算他们体谅不到皇上的辛苦,也不至于被鞭打。”
萧璟望着我冷哼:“明面上没有责怪我,实则句句带锋,句句都是不满,你这两面三刀可真得太后真传。”
见我跪着,萧璟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拧眉说道:“动不动就跪下,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是朕变了,还是你变了。”
他用了力,我的手腕一阵生疼,我哀求道:“皇上放手,臣妾知错了。”
听到此,他猛地一松手,我失衡摔倒在地,萧璟也不扶我,厌恶地说道:“你走吧,朕不想再见到你。”
“皇上让臣妾去哪儿。”
“万寿山、松鹤堂甚至是尚书府,只要从朕的眼前消失就好。”他闭眼深深叹了一口气。
“臣妾哪里都不去,皇上在这里,这里就是臣妾的家,”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望着萧璟陌生又熟悉的背影,我心中涌出无限的酸楚,泪水顺着脸颊而下。
“皇上变了,皇上老是动不动就发脾气,臣妾说每句话之前都要想好久。臣妾总是陪着十二分小心,皇上不悦的事,不喜的人,臣妾都尽量远离,卑微匍匐到尘埃,皇上还是不满意,臣妾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才能博皇上一笑。”
“你在怪朕不让你去看望太后,若是没有私心,你又有何不可以去的。朕倒是奇怪了,此前你不是很喜欢往太后那儿跑,这些日子怎么没见你去了。如此说来,你是以为朕会不悦,你委屈你难过,你为什么就不来问问朕,为什么朕不喜欢你跟太后走得太近!”
“太后干政、强势,男人都不喜这样的女人。”
屋内昏暗,太监宫女嬷嬷都被萧璟喝了出去,没有上灯,黑暗中,萧璟的声音好似有人在敲低沉的鼙鼓,一记又一记,震得人沉闷又眩晕。
“你跟着我十年有余,还是非黑即白,如果我跟你说这人世间就是一团散不开的浓墨毫无阳光,你信吗?太后为什么对我留有三分薄面,不是因为我胆小的母亲,而是因为我有个镇南将军的舅舅,我与我母亲,表面上是享尽荣华的皇族,其实更像是压制我舅舅的棋子而已。从小,我就知道表演的重要性,八面玲珑、温顺无争,当我做这些的时候,我自己都快吐了。如果说那个女人能容忍我这么久,甚至还将皇位拱手相让,只能归功于我早就看清了她的心狠手辣,而她那几个蠢儿子,似乎还对她抱着一丝幻想罢了。”说这话的时候,萧璟笑了,好似夜间掠过天空的老鸦哀鸣,声音透着无比的疲惫与苍凉。
“可是你告诉我要以欣赏美景的眼光对待生活。我本是蓬蓬,是你给我改名芃芃,在我长久的黑暗生活中撒下难得的光阳。”
“知道吗,你的养母本就冤死在大狱,你是被太后故意丢弃,她为了早日进入父皇府邸,早产生下你送人。这些年她本不想寻你,只因年纪渐长,怕鬼神责怪,想做些补偿罢了。二皇子三皇子运动皇位的时候,我也不是没有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