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
中日在香港的密谈以失败告终,自此,国民政府与日军以长沙为界,展开了持续战。
抵达长沙后,孔先生先下了飞机,见到了来接他的宋子文,后来简单聊了几句香港的情况,便与他一同去查看了长沙的安排。
晚上,在张允琛的安排下,大家登上了开往重庆的火车。
这是一辆短截火车,车厢内人不多,安静异常,每扇车门都紧闭,过道里也时常有警卫来回巡视,戒备森严。
邱月明知道这是由于宋先生的缘故,她安安静静蜷缩在自己的包厢里,靠着窗边的垫子,时不时抚摸着那日渐隆起的小腹。
她如今手里攥着一笔钱,就算诺伯真的不回来了,她也有能力生下这个孩子。
是的,这是她最终的决定,这个孩子的存在并不为任何人,只是她太孤独了。
她这么想着,心里升起了一点对未来的希望,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张允琛处理完事情,走进包厢的时候,正见她露出酣然的睡意,嘴边有一丝丝上扬的笑容。他的目光移至小腹,那纤瘦的手掌正覆在上面,即使梦中,她也没有忘记那个孩子。
张允琛的目光暗下,这一刻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外头响起细微的敲门声,阿四打开一丝缝隙,悄声道:“少爷,他们说都准备好了,你真的要——”
“我知道了,下去吧。”
阿四还想说什么,又也许是规劝,但张允琛此刻并不想听,他打发着离开,最后提醒了一句:“你自己注意安全。”
夜半,火车途径益阳的时候,冰冷的轨道上突然闪现了一丝火星,在夜幕沉沉的昏暗中不甚明显,然后列车轮带着疾风滚动,迅速碾过,突然“轰!”的一声爆响,列车拦腰而断,脱轨飞出,一时火光冲天,远近可见。
“getaway!getaway!(让开)”长沙教会医院内,一辆满是血迹的急救病床冲过楼道被迅速推入了手术室。
随着大门的合上,明晃晃的无影灯在上方刺目亮起,呼吸机、心跳监护仪、手术刀,镊子、托盘……各种器械的冰冷碰撞声,在耳边迷迷糊糊的响起。
手术台上,她面容苍白,气若游丝。
手术室外,有人怀着毕生的自责默默祷告。
拿走他的生命吧,如果她能醒来……
三天后,邱月明从疼痛中苏醒,病房内的白色窗帘正被微风轻轻吹荡,恢复正常的心跳图也发出滴滴的平稳声音,一切是那么的空荡又和谐。
进来的阿四惊喜的喊道:“医生,她醒了!她醒了!”
可怕的火光爆破,混乱的车厢塌裂,邱月明想起这一切,立马摸上自己的小腹,可平平坦坦的触感一瞬间让她整个人都如同掉入冰窟般,绝望彻骨。
陈媛是第一个进来的,她看着她凄惶的神色有些许不忍:“火车在途经常德的路上,遇到了炸药,据调查,这是一次有计划的针对宋先生的暗杀。当然,不排除是日本特务混入了进来。索性你们车厢靠后,不在引爆区,才侥幸躲过一劫。只是,你的孩子……”
她没有说下去,随后,张允琛也走了进来,他左手打着厚厚的石膏,脸颊有划破的伤痕,整个人也是狼狈至极。
他走到了邱月明的床边坐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声音不高,劝慰道:“忘了这一切吧,所有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病床上的女子没有说话,过了会儿,她拉了拉被角,将自己埋入了里面,颤抖的身体诉说着沉默下的悲伤。
11月初的时候,日军逼临长沙,国军迫于形势,实行了焦土政策,那是一场对长沙城近乎毁灭的大火。
邱月明坐在车上,望着远处长沙城的浓烟滚滚,想起了失去的孩子,她心口揪疼,最后决定把从黄金荣那骗来的钱悉数捐给了红十字会。
车上,她打听起张允琛何故弃了上海,跑来重庆时,张允琛倒是毫不在意道:“今年初,日本商会长小野次郎想要掌控上海本土实业,提出入股加资的说法,商会里大多数都被迫依附了日本,我将惠生纱厂的股份解体重组,算是金蝉脱壳了。这其中又因我叔父的故交唐先生的关系,将我推荐给了宋先生,如今于国民政府,担任中国银行国际业务的数据分析师。”
这个回答让邱月明有点意外,难道真是命运作祟,她注定要和他纠缠不清了吗?
“不谈了,你如今到了重庆,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在重庆,张允琛买下了一栋新的别居,和政府行营相距不远,也利于他每日的工作,尽管这份工作邱月明也不能说出个大概,但她也不关心,她和他更像是一种搭伙过活的样子,同一屋檐下,彼此不相冒犯。
只是有时,下班后,邱月明偶尔也会见到他和陈媛同乘一车归来,时间久了,总不免让人觉察出一丝不寻常。
“早知道今天吃的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