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玫瑰
大太太一愣,在心里头思忖了片刻,笑道:“这位先生您想说什么?”
“我希望能借用邱小姐一周的时间,可以吗?”
“你是说你想包下邱小姐,是这个意思吗?”
诺伯思考了一下,他对于中国话的理解程度还不高,“如果您同意也可以这么认为。”
邱月明瞪大眼睛看着他,他在说什么呀!
“200美金一天,只要邱小姐愿意我没意见。”大太太知道邱月明的底线,她故意抬高了价位。
200美金,旁观者吸了口气,就算邱月明是上海滩里有名的交际花,但在旁人看来这个价位也着实高了,况且当红明星胡蝶小姐也不过就2000一月的薪资。
“没问题。稍后我会让德华银行汇账的,感谢你,好心的夫人。”诺伯在离开前不忘再次对她致礼。
这回轮到大太太错愕了,更令她不可思议的是,邱月明居然没有拒绝。
回到车内后,这个男人对她以命令的口吻道:“接下来这一周的时间是属于我的,而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好好休息。明白吗,女孩?”
看着二人离去,大太太不解地问一旁的苏曼曼:“她不是说她有自己的底线,要坚持原则的吗?”
“对呀。”
“那她为什么……”
“你不知道那个谣传吗?”
“什么谣传?”
“武田一郎的谣传。”
大太太静静抽了口烟,恍然大悟:“这么说,是真的了?”
在接下来的一周,邱月明一直待在奥利弗先生的别居休养。至于这位希普林先生,她不知道国军政府给他安排了什么任务,但能看出他很清闲。
除了看报纸,就是照料奥利弗先生家的牧羊犬。又或者是在院子里接起一根水管灌溉草坪。当然,他有时也会像有心事般,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邱月明从身后走来,她瞥到了上校先生手中的那份报纸,上海唯一一家德国人办的报刊《德文新报》,她虽然看不懂,但她想他应该是想家了。
“德国距离中国远吗?”邱月明找着话题说。
“还可以。”诺伯合上了报纸,“说远也远,要在飞机上等待一个漫长的夜晚过去,说不远也不远,因为不管终点在哪里它都一定会有到达的时间。”
嗯?邱月明没有听懂。
“邱小姐,你有爱的人吗?”诺伯突然转过头来问道。
邱月明怔了一下,这个问题让她陷入了某种不愿回忆的思绪中。
“如果你爱过的人不会再回来?如果他离开了你,你会怎么办?”
是她的错觉吗?今天的上校先生似乎有些不同,他的语气为何透着些许无力的伤感,发生什么了?
“爱不该是你喜欢谁,而是你遇到了谁。如果那些令人悲哀的事情终将要发生,就算上帝亦无力挽回。”
诺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他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爱不是喜欢谁,而是遇到了谁……”
邱月明从地上捡起了那张被吹落的报纸,密密麻麻的德文下方刊印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女相依,甚是般配。
“邱小姐,可以陪我喝一杯吗?”
除去百乐门的应酬,生活中的邱月明并不喜欢喝酒,但诺伯的邀请让她无法拒绝。
和法国人的浪漫考究不同,德国人更喜欢啤酒,这里没有像多米尼克先生庄园里那样典藏的红酒,只有一层一层在玻璃杯中泛起晶莹泡沫的液体。
诺伯盯着酒杯中的泡沫,道:“在我的家乡,黑森州有很多的啤酒厂,我小的时候就居住在美茵河畔,那时候我经常会和邻居家的小伙子一起钻进人家的啤酒厂,把那些空掉的酒瓶子偷出来,然后我们比赛谁能用石子击中更多。”
“那厂主岂不是要急坏了?”
“当然,那家厂主是个犹太人,他隔三差五就会派人带着木棍在附近转上一圈。可直到有一天,我闯了一个大祸。”
邱月明没有说话,她期待接下来的故事。
“我把一辆汽车的挡风玻璃给击碎了,而那辆车里恰好坐着一位尊贵的客人。”
“然后呢?”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长长叹了口气,“然后,我的妈妈交上了好运。”
嗯?
邱月明没有理解这个故事,但显然上校先生也并不打算讲下去了,他饮完了手中的酒,然后碰撞了一下她的杯子,示意她也继续。
酒水入喉,带着一点不适宜的苦涩,可没过多久却传来微微的甘凉,“是甜的?”
“这是多特蒙德,口味甜淡。”
“我喜欢这个味道,和多米尼克先生的红酒很不一样。”她很新奇,又倒上了第二杯,再次品味时说:“可我不喜欢这些泡沫,它会让我想起一些虚假的东西,比如梦,又比如——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