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驱鬼(一)】
“你生来是男人,我们生来是女人,女人和男人除了生理构造不同,其他没什么不一样。你们有理想有欲望,我们当然也有理想和欲望。我们既没有阻止你们去追求你们想要的,你们为什么要用条条框框的规矩来约束我们呢?”
谈忠信眼中清明,问:“我不明白姐姐的意思,姐姐想说什么?”
陈麦想给他讲解两性知识,却又发觉眼前的人也才十三岁,只好换了种表达方式:“你想做官,这就是你的欲望,叶嫂嫂限制你了吗?没有。她不仅没有阻止你念书,还会供你上学堂,进书院,哪怕你们现在的家境不允许。”
“可叶嫂嫂也有欲望,也许她就想有人能让她依赖,给她肩膀靠,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呢?是,虽然叶嫂嫂是嫁给了你哥哥,可我说的这些,你去世的哥哥没办法给她。这些……你懂吗?”
谈忠信依旧看着她,无声摇头。
他的神情看起来十分单纯,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清澈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丝欺骗。陈麦无奈叹气:“这儿的性教育也太匮乏了,还不如我们那时候。你这孩子真是读书读傻了!”
她摆摆手,走出了房间:“你在这儿仔细想想吧,我去看看叶嫂嫂在做什么。”
木门吱呀吱呀地响,“嘭”地一声,随着远去的脚步声而停止作响。
屋内安静下来,谈忠信提起笔,低下头继续写着课业。
烛光微闪,他清秀的脸庞一会儿处在明亮中,一会儿处在阴影下。
直到一阵风吹来,将烛火熄灭,他整个人全然处在了黑暗中,但他却并未感到惊慌。随着笔墨落在纸上,他的神情未变,口中轻喃:“我只知道,她永远都是我的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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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麦走出了屋子,来到堂屋前,看见了叶嫂嫂。
灶上的笼屉冒着热气,柴火噼里啪啦地响,一个孤独又安静的背影正正对着大门。
一盏烛灯照不净整间屋子,自然也顾不到叶嫂嫂的身后。陈麦看着她单薄的身影,看到地上斜斜的影子,突然觉得很凄凉。
听到叶嫂嫂发出叹息声,她蹑手蹑脚地上前,没走两步却又意识到眼前的人根本看不见自己。
于是她直起后背,没了刚才的做贼心虚,大摇大摆地走到桌旁坐下。
烛光下,她看到叶嫂嫂打开一个洗得发白的荷包,又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桌上。
紧接着,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响起,一枚枚铜板和碎银也映入她的眼帘。它们很快在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山,又在叶嫂嫂纤瘦的手指下,慢慢地移到另一旁。
陈麦托着腮,饶有兴趣地看着叶嫂嫂数着银钱,直到她将最后一枚铜板也挪了过去。
“十五两八钱。”叶嫂嫂看着桌上的这堆银钱轻叹一声,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从角落里的一块砖后面拿出一个用黑布包裹着的东西。
油灯照亮的区域下,黑布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一对小巧的珍珠耳环。
金丝缠绕成了一个镂空的网,将洁白无瑕的珍珠轻轻包裹住,既没有遮掩珍珠本身的光彩,又给它增添了几分璀璨。
这么好看的耳环,陈麦却从来没见到她佩戴过。
“加上这个,应该够了。”叶嫂嫂说完,又叹了口气,“大师是能请来了,贡品也能买到,可这年龄相仿的同性子,又该到哪里去找呢?”
大师?贡品?年龄相仿的同性子?
看到叶嫂嫂精打细算的模样,陈麦眉头轻蹙,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几日后,当看到身披崭新道袍,头戴道士帽,背着桃木剑,黑须直直垂到胸前的中年男人时,她才明白叶嫂嫂的用意:大师,是来给谈忠信作法的;贡品,是摆法坛要用的;年龄相仿的少年,是来引诱恶鬼的。
陈麦抱胸哼笑:“恶鬼?什么恶鬼?这里哪有鬼?”
谈忠信指了指她,非常实诚地说道:“姐姐,是你。”
“什么?”
看到陈麦不可思议的表情,谈忠信点点头,重复了一遍:“姐姐,那个恶鬼,就是你。”
他低下头,神色愧窘:“忘了和姐姐说,姐姐离开的那段时日,嫂嫂请郎中来给我瞧过。想必是嫂嫂瞧见了我与姐姐说话,以为我生癔症,这才又请了道长作法。”
听完他的解释,陈麦呆若木鸡,原本自信抱胸的双手也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这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以及叶嫂嫂催促的声音,谈忠信连忙朝外应了一声,又看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人,担忧地问:“姐姐,怎么办?那个道长会不会真的将你收了?”
陈麦回神,不自信地说道:“应该不能吧?”
自小接受九年义务教育、又学了七年中高等教育的陈麦,是个实实在在的无神论者,当然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一说。
可她看着自己现如今身处的地方,信奉几十年的唯物主义大厦忽然开始在心中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