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得砚】
,脸上也布满了皱纹,可一双眼睛却十分有神。
她看着眼前两位年轻姑娘,回道:“一个三十块。”似是怕叶星芒不要,她在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手做的。”
老婆婆一口浓郁的南京方言让两人想了会儿才明白她所说的“手指抹头工做累”是什么意思。毕竟是在景区门口,价格也还算公道,瞧着支架上挂得满当当的荷包,叶星芒兴趣斐然,高兴地挑了起来。
就在叶星芒认真挑选的同时,陈麦的目光也放在了摊面上。
此时天已放晴,清晨的雾气早就消失在空中。摊子摆放着手工纪念品让人目不暇接,陈麦拿起一个看了看,随后又放下,仔细瞧着其他的物件。
见陈麦拿着一个砚台细细端详,老婆婆也放下了正在编织的手绳,撑着膝盖,缓慢地从小马扎上坐起,伸出如树枝般皮包骨头的手指。
“这个五千。”赶在老婆婆开口前,不远处正和人唠嗑的中年男人瞧见陈麦正在端详摊面上的物件,急忙扔下手中的瓜子跑了过来。
“什么东西啊,能要五千?”叶星芒从琳琅满目的荷包福袋中抬起头来,看向陈麦手中的砚台。
砚台是好看的樱花状,有两个巴掌那么大,台面的三分之一还雕刻着祥云纹案。
叶星芒从陈麦手中接过砚台,仔细地摸了摸。虽然是个老旧砚台,但纹路顺滑,身是好看的灰绿,在阳光下更呈现出了微微墨紫。
她将砚台翻来覆去地瞧了瞧,忽然看到背面还刻着几行字,除了模糊不清的,还有一句: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紧接着,她又颠了几下手里的砚台,点头道:“好看是好看,也不太重。”
“是吧?小姑娘还挺有眼光。”中年男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但就一块破石头,也不值五千啊!”叶星芒摇摇头,放下砚台,“麦麦,这坑人的,别买这个。”
中年男人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小姑娘,别看它普通,这块砚台可是古董哦。再说了,我可是正经做生意的,哪能骗人哦。”
陈麦看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老婆婆,意识到眼前这个说话的中年那人也许就是老婆婆的儿子。
她望向男人来时的方向,一个写着“邵氏鉴宝店”的招牌被稀松的树枝遮挡着。树荫下,几个穿着宽大的短袖,汲着人字拖的大肚男正坐在小马扎嗑瓜子聊天,不时发出大笑。
“小姑娘,我给你们讲哦,这块砚台是洮河砚,还是宋朝大家黄庭坚的私人珍藏,还有砚铭呢!”中年男人拿过砚台,翻到背面给她们读着那行字,又递给了陈麦让她看。
中年男人拿她们当冤大头耍,可两人好歹也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再无知也不会把曹雪芹当成宋朝的人。所以这句出自《红楼梦》的对联,怎么也不会是砚铭。
陈麦倒觉得那几行模糊不清的小字,或许才是真正的砚铭。
这时叶星芒开了口:“老板,这要真是古董,早就炒翻天了好吗!还五千,五千万都打不住。”
中年男子啧了一声,说:“这肯定不是黄大家最宝贵的啦,别看它其貌不扬,背后可有好一段凄惨的故事哩!”
他说话时,老婆婆重新坐了下去,拿起手绳无声地编了起来。男人也兀自说道:“话说古代有一女子装扮成男人游学,爱上了她的同窗书生。两人情意绵绵,就像树上一对恩爱的黄鹂鸟,可哪知这女子家里人竟然要把她嫁给别人,然后书生就抑郁而终了。这女子知道后啊,出嫁那天经过书生的坟墓时,就跟着殉情了!”他脸上的神情随着他讲述的故事变幻不断,说到动情时,甚至还配合着摇头叹息。
见他脸上的惋惜神情,叶星芒嘴角抽搐,问道:“可这跟砚台又有什么关系?”
男人脸上一僵,转了转眼珠找补道:“这砚台就是书生上学时用的啊!”
叶星芒对这番驴头不对马嘴的推销话术嗤之以鼻,继续挑选着荷包。陈麦看了看手中的砚台,又看向正在仔细挽绳、默默无声的老婆婆,也将砚台放回了摊子上。
中年男人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年轻姑娘,想着她们也没钱买,便觉得浪费口舌,转身去和树荫下的人闲聊起来。
看到男人走远,陈麦指着摊子上的东西问老婆婆:“奶奶,这个多少钱?”
一双浑浊的眼顺着芊芊细指,看到它对准的东西,又看向手的主人。
“这个三百。”
陈麦点点头,正要用手机扫码,想了想又放弃,从包里拿出五张红票子递给老婆婆。她指着叶星芒手中的福袋,说:“老奶奶,她的我也付了,不用找了。”
两人走远,叶星芒摩挲着手腕上的花绳,又回头看向依旧低头编绳的老婆婆,问:“麦麦,这砚不值钱,你买它做什么?”
陈麦停下脚步,看着不断从眼前经过的路人,想到了砚台上的那句“假作真时真亦假”。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