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邻居

坐在席间，栾见殊抬头看了眼坐在她正对面的何知渺。

片刻前她跟在他身后，许久才从在这遇见他的震惊中回过神。

两人路过一楼活色生香的螺旋楼梯，穿梭于竹影婆娑的幽静走廊，再隐入柔美飘逸的素雅屏风后。

最后到达餐厅门前，何知渺脚步停下，对她说了两个字：“到了。”

“嗯。”栾见殊点头。

但何知渺却没要带她进去的意思。

两人僵持着，直到栾见殊眨了下眼，想问他怎么了，就听她叫了声自己的名字。

“栾见殊。”

何知渺俯下身直直看上她眼睛。

他身前垂落下的领带密不透风地贴着她的心脏。

而后向她扔出了一个奇怪的假设。

“如果我告诉你，你外公要将你交给我。”

何知渺侧头看着她微微拧起的眉和颤动的羽睫，嗓音温柔，认真征求她的意见——

“你会愿意吗？”

“见殊。”

一声呼叫让她思绪回到现在。

主位上，老人与何知渺眉眼有几分相似，声音带着长久以来形成的威严，中气十足。

他笑着问：“是不是不和胃口，我再让厨房做几个。”

“没有的事。”栾见殊唇弯出一个甜甜的笑，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停在她面前的肉。

红色嫩肉在浓郁咸香的酱汁中翻滚，很快变得晶莹诱人。

“一晃岁月更去，今朝友人依在。”何祈安感叹道。他摸了两下花白的胡子，语气压抑不住的开心。

坐在栾见殊身旁的栾子墨也笑，那被挡在镜片后的皱纹勾勒出遗留的苍老痕迹，眼睛却依旧明亮有神。

栾见殊安静听着两人倾诉情谊，不时温柔笑笑，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何知渺身上。

不久前的问题莫名其妙，栾见殊听了，当即对他警惕了起来，而何知渺只是站在原地看她一时慌乱的反应，浅浅勾了下唇。

栾见殊视线下移，放到他细长骨感的手指上。

何知渺手指很好看，手背的青筋隐隐约约，不至于吓人。

他揶进裤兜的时候手腕凸起会露在外面，又或是半垂着，闲散慵懒，跟他的长相一样带劲。

而咀嚼时，他的嘴张得不大，但喉结滚动明显，每个动作都有力，好像轻轻一咬就能将人的食管咬断咽入腹中。

在这时投来的他的视线无疑让栾见殊心里一虚，她半垂的眼皮倏地抬起，水色唇瓣微扬，朝他绘出一艘月牙。

但何知渺依旧直白地盯她，没半点不好意思的模样，直到陷入寂静，有人气急败坏一般第三次叫他名字。

“爷爷。”

何祈安抚顺因失态而气歪了的胡子，别过头问他：“我记着，科大离见殊居住的小区不远，是吗？”

何知渺抽出张纸擦去嘴角残渣，估摸着大概，回：“不远，四五公里。”

“既然这样，你下课或者周末有时间了，就去看看见殊，你们年纪相仿，彼此也有个照应。”何祈安语气含笑，说出的话却是不容他人置喙般让人不敢多加言语。

“不用。”空气中余香袅袅时，栾见殊婉言谢绝，虽是笑着，唇角却平直，态度明确，“知渺还要顾着学业，太麻烦他了。”

她这说得并不客套。

现下她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生活，倘若忽然有个男人插/上一脚，栾见殊觉得那就不知是好是坏了。

她说完，何祈安淡淡看了过来，空气中骤然多了一阵令人无法忽视的迫人气势。

“啪”一声，就在此刻，瓷勺与汤碗相碰的声响打破了过于安静的怪异氛围。

何知渺眼神中流露出隐秘不明的雀跃。栾见殊欲与他眼神交换。

但何知渺挑了挑眉，一脸不解。

栾见殊登时闭了下眼，再睁开，那眉眼中逐渐透出了一股坚毅情绪。

刚要说话，身旁一直攥着她的手的栾子墨张了口，柔声劝慰：“见殊，外公知道你独立自强，不喜他人干涉你的生活，但是……”

他沉默两秒，轻叹一口气，似乎做了重大决定语重心长道：“外公总是不放心你，我年纪大了，不能常看着你，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话说到这里，在这种场面下，再拒绝便显得没有礼貌了。

栾见殊抿了抿嘴，兀自组织着语言时，正对面的何知渺抢先为今天这场饭局的目的作了个总结。

“爷爷放心，只要见殊姐姐有需要我的地方……”

何知渺话语一顿，视线转来，黑亮的瞳孔倒映着栾见殊似乎忧愁又愠怒的脸，安慰似的声音放缓放平。

明明是向其他两位老人保证，但栾见殊对上他的眼，总觉得他在刻意向自己强调——

“我一定随叫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