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
老父亲坐卧不宁,殚精竭虑调换两司,只为摘除女儿的嫌疑;长女饮食如旧,起坐如常,闲看春风与秋月,这对比,不可谓不鲜明。
宇文汲哼道:“罢了,她驭下不严闯的祸事,让她好好闭门反省就是,传朕的旨意,即日起,新昌公主禁足在武信侯府,非朕旨意不得外出。”思考半晌,复加了一句“允缇营卫提审公主之权,这段话要写明在圣旨之中,让天下世人看看,朕到底有没有偏袒新昌。”
必要的“公正”自然是演给世人看的,对此,君臣二人心照不宣。
出宫之时,远远就瞧见高恩世执鞭侯在马车旁,毕恭毕敬中带着诚惶诚恐。
“哟,是恩世阿,怎么,是手上案子不多,日子过得清闲吗?竟亲自干起执鞭赶马的活儿了。”
被缇帅不软不硬呲了几句,高恩世的心里没有不快,只有激动。
“缇帅训我了!缇帅愿意训我了!这证明还有回寰的余地!”高恩世心中着实感谢霍狩的提点,不无叹服,这毛头小子说得一点不错:在缇营卫,殷恪愿意搭理一个人,哪怕是冷嘲热讽,证明还有救,如果真要到了殷恪置若罔闻的地步,那才是真正的一切终结,彻彻底底完了。
他躬身上前,真心悔过“属下该死,属下该死,从正月二十五属下知道自己所犯错误时,属下就在深深后悔,属下这条命都是缇营卫给的,属下却因为自己贪功,险些坏了殷帅的大事,属下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今后,属下一定会把长公主殿下的事,当作一等一的大事对待,绝对护住长公主殿下,任何人想动长公主殿下分毫,只能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的话似乎取悦了殷恪,只听殷恪轻轻一笑,“你倒有心。”
看来是说到老大的心坎里起了,高恩世方松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自家老大清瘦的面容,忽然心中一酸道:“听闻老大在北地受了伤,今儿又是坐着马车来面圣,可是身子还没好爽利?”
那可是自家英武,在校场从无败绩的老大阿,要知道大承朝男子尚武,朝中显贵,谁没有几匹高挺的突厥宝马,谁不纵马疾行。只有那病歪歪的病秧子,才会坐在马车里慢慢颠。
谁知殷恪似乎被提醒了一下,坦然道:“你是骑马来的吧,把你的马借我,一下一下慢腾腾的马车,耽误时间。”
“啊?好的!!好的!!”原来老大没事,没事就好!
可随之疑窦又起,既明知耽误时间,为何进宫之程,老大要选择慢悠悠的马车呢?
殷恪挽起袖子翻身上马,轻笑,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去早了就抢活了,刑部和大理寺的那两池水,还是他们自己趟吧。”
是夜,城东发生了一起命案。
富商赵士明携一美貌勾栏女子回家过夜。第二天天光大亮之时,被人发现阖族被杀,死状凄惨。侥幸逃脱的是赶车的车夫,因妹子生病,出门探望,未歇在赵府。而那神秘的白衣女子,再无踪迹。
第二日,城西又发生了一起命案。与赵府被害案无二致,此回甚至连府中的活鸡活鸭都未能幸免。
第三日,城南又险些发生要案,据当事人说,他偶然撞见一位白衣绝世美女,而后就失了魂,浑浑噩噩,唯命是从,已然领着女子就往家去,要不是被巡街的金吾卫撞个正着,尚不知会发生何等祸事。
只可惜,金吾卫喷着热气的黑马,预先惊了女子,众人只看见了个影影绰绰的白衣女子身影,待策马驱近,却是什么人也没有了。
但至此,上京中已然流言四起,人心惶惶,街巷市集最广为流传一个版本是白衣狐妖为祸人间。不然,怎么连鸡鸭都不放过呢,要知道,这可是狐妖最爱吃的家禽啊。
闹至后来,连起因由来都掰扯得清清楚楚,新昌公主无状戕害朝廷命官,却因皇室包庇,反未受同等惩罚,颠倒黑白之举,气跑了上京地界的土地之神,是以,正气萎靡,妖邪作祟。这桩桩命案,都是上天的惩罚和警示。
皇帝震怒,因三司都忙于审理要案,分身乏术,特提了金吾卫之职权,授以刑勘之责,命专审此案,并着京兆尹衙门大力申斥了带头“造谣”之人,以正视听。
可悠悠之口哪里能堵住,最后,甚至连久居深宫的太后都听闻了,不顾因连绵两个月的春雨而风湿难行的病腿,拄着拐棍,颤巍巍地来询问皇帝是真是假。
“儿啊,我有一个主意,既是人人皆传是狐妖作祟,何不派捉妖师沿街布阵,以驱邪灵。你呢,作为真龙天子,带头去寺庙为枉死的亡灵们祈福,以抚民心。”
宇文汲沉思,不失为一个办法。
“所以,你来接我去寺庙祈福?”刚从北苑送药回来的长乐看着殷恪身后赫赫扬扬的长公主仪仗,有些瞠目结舌,殷恪不以为然,“两仪诉的解药送到了。”
“嗯,映雪泪恐怕东宫还有剩余,织织的生母,是宇文氏女,她身上流的一半是宇文氏的血,我不放心,送过去图个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