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攻
有整个缇营卫,作为知情人,也只会是宇文汲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他们作为看客能想到,殷恪和长乐又怎么会想不到?但他们有没有想过另一重,现下,斩杀了崔凤池,皇帝就不会怀疑他们知道了实情吗?他们还是太不了解宇文汲的多疑和伪善,做得多错得错,牵扯甚多,反而会引火自焚。不如,全须全尾地把崔凤池带回去,既是对皇帝信任的表现,也是逼迫他给予一个态度的反将一军。
不过,至此,无论崔氏是斩,是留,今日在场诸人,都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再也挣脱不开。
殷恪悠悠抛出一个薛东庭无法拒绝的提议:“薛将军,我们把他带回去,让城阳昭公主的冤屈大白天下,彻彻底底做完薛公未尽之事,相信九泉之下,公主和薛公,定然甚感宽慰的。”
这确然是个天大的好处,一举达成薛氏数代的夙愿。
殷恪施施然复转向裴时南,说出了一句让裴家亦心动不已的话:“还有裴将军,你们裴家,不想干干净净地摆脱崔氏吗?”
话说得隐晦,可道理,在场诸人皆听得明白。
作为承朝两大家族,裴氏清贵,崔氏嚣张,互相不对付,加之几十年来,无论是在朝堂,还是沙场,多有公事乃至摩擦,不睦已久,说是甚至互相掣肘都不为过。
特别近二十年来,有愈演愈烈之势。
裴时南虽说是裴家难得一见的反骨,不爱作宰爱出将,可是,依旧同崔氏,针尖对麦芒,十足地看不顺眼。
说到底,裴时南姓裴,能够手不沾血的摆脱崔氏,他怎么会不愿意。
殷恪适时又添了一把火。
“由臣去同陛下解释,两位将军哪里会牵扯其中。”
这就是殷恪在给薛裴二人定心丸,将来有什么风浪,他一力承担。
天子近臣毕竟是天子近臣,同朝为官,他在宇文汲面前说话的分量,毋庸置疑,十个裴时南和薛东庭加起来也比不上。
想通了此处,裴薛二人即不再有反对之念。
暂且被保住了性命,崔凤池却并不感念,一天下来,天翻地覆的变化,阶下囚的事实,已然令他失去了理智,他狂悖无序道:“我劝你们别白费功夫了,今天不在这儿一刀了结爷,将来我屠你们满门时,你们跪下来舔我的脚趾都没用。”
长乐漠然地看着他,犹如看着一只疯犬。“你既然如此迫不及待遥想进诏狱后的日子,不若我们提前演练一番,说吧,你们崔家幕后之人是谁,是谁胆敢谋害明怀太子?!”
崔凤池陡然一惊,似乎没想到她能敏锐地捕捉这其后的利害关系,但他随即又轻蔑一笑,不以为意地抬头,十足的皮赖相,油里油气。
“我们崔家冤枉,十足的冤枉,长乐长公主草菅人命,仗势欺人,还来问我什么背后主谋,怎么,这上面奇奇怪怪的文字你说是翰南篆便是翰南篆,鬼画符一样的东西说是崔氏谋害城阳昭公主的证据就是证据,世界黑白,全在你一人之言,既如此,何必费唇舌来问我什么莫须有的幕后主使,你直接一言断之,升堂办案便是了。”
言及此,他还恍然想到了什么,阴恻恻道:“诏狱,你怎么知道审我的是诏狱,还是大理寺?还是你们早就安排好了?果然啊,你们就是有奸情!长乐公主,臣下好心提醒你一句,缇营卫是天子的缇营卫,诏狱是天子亲管的承朝最严峻的监狱,不是你一个女流之辈可以窥探的私器,即便你同这殷恪有染,也万万僭越不得啊!”
“啊——”下一秒,日月照霜雪寒光一闪,崔凤池的舌头瞬间坠地。
殷恪出手极快,众人还没看清他动作,剑已然收势回鞘。另一只手,仍旧稳稳揽住长乐。
他语意温柔:“殿下怪臣吧,一时没忍住。”
长乐错愕,下意识想往崔凤池那边看,被殷恪一个侧身挡住。
“不要看,脏。”
“不怪你,可你把证人弄哑了,回头还怎么审,惹得人说你缇营卫跋扈。”长乐护短,又难免替他担心。
殷恪浑不在意。“他对殿下出言不逊,自然没有留着舌头的道理,反正他有手有脚,字呢,总会写上几个,能留着命招供就行。”
一旁的裴时南,暗暗心惊且庆幸,看看,看看,这就是得罪殷恪的下场,之后的日子啊,他还是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千万不能得罪了这尊大佛啊,不然真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有手有脚”的崔凤池,嗷嗷呼痛,可在这静谧古墓,重重叠叠,厚重的金刚墙里,又有什么用呢?
下一瞬,裴时南发现还是有用的,因为,墓室里的长明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