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齐
。”溯齐的声音不辨喜怒。
“先帝驾崩前两月,殷某偶逢先帝传召,说他渐感五内衰弱,人入暮年,恐时日无多,生平一大忧虑,就是无法保护公主殿下一生一世,放眼天下,他所相信之人寥寥,溯大人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人品最是信的过。只是大人神龙见首不见尾,难以联系,是以先帝给殷某下了道秘旨,要求殷某从当日起,全力追寻大人的下落,并在合适的时机,将溯大人,请到长乐公主面前。”
却见溯齐连眼皮都未抬,“哦,他压榨了我一辈子,临了,又想让我保护他家黄毛丫头了。想得倒甚美!你们缇营卫不是个个都身手敏捷,人中龙凤吗,哪里需要我来卖弄。”
像是早料到溯齐的反应,殷恪勾唇一笑“大人误会了,护卫公主殿下,缇营卫责无旁贷,万不敢推脱责任。只是……”他微微凑近,略压低了声量,“先帝的意思,是溯大人,可以将九成宫的秘密告知殿下了。”
这下连长乐都有些吃惊了,先前只是以为他手眼通天,得知自己寻人之事,顺手又帮了自己一回,未料还另有乾坤,如今这套说辞,究竟是编出来诈溯齐的,还是真的受命于先帝?她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甚是清楚,一个长于闺阁的女儿家,能担得了什么圣旨?只是九成宫那日纷纷乱乱,父亲托言让她来找溯齐,她便依命行事,其余未作他想。现在想来,这后面,难道有什么惊天的秘密?她惊觉自己陷在一团浓雾之中,来路不可返,去路遥遥未知。眼下所有的选择,似乎在关系着重要的走向。
溯齐这时也才将目光转向长乐,拱手道:“初次见面,礼数不周,还请公主原谅则个。我从未听说过什么秘密,既然殷帅说殿下知晓,还望殿下明示。我这年纪大了,实在没精力同你们这些年轻人打哑谜。”
不是臣下见公主该行的礼,不过长乐未曾将这些细枝末节放在心上,悬在她心头却是另桩事。她生平还算是个谨慎的性子,虽然昏昏沉沉病了有两个月的光景,但当日在九成宫的情景,她一直咬紧牙关,从未对他人说起。眼下,看溯齐的形容,也并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人,敌友未辨,贸然开口,不失为一种冒险。
可直觉告诉她,她应该赌这一回。她在心中细细捋了一次,痛彻心扉的回忆如走马灯一般,在她眼前流转,“那日在九成宫,我进到寝殿时,父亲已经不能言声了,我跪得近,就拉住了他的手,一直唤他。起初,他老人家没有回应,紧闭着双目,像是睡着了一般。可是待一旁服侍的人去取汤药,离得远了些时。他忽然反握了我的手,在我的手上轻敲了一下和六下。”
“所以?”溯齐听得云里雾里。
长乐尽力忍下了眼眶里的泪,“幼时,我常生病,父亲为了让我乖乖喝药,就爱拿来些新奇物件哄我开心。那时我正跟着太傅学《易》,他老人家有巧思,就将礼物按照卦象藏于殿中,让我自行寻找。以卦象顺序,依次循环,敲一下,即是乾卦,再敲六下,即为乾卦第六副。”她缓缓从袖中抽出一张泛黄的信笺,放在了桌上。“我趁无人注意,按照卦象所示,发现方位所指的是我阿娘爱用的一架古琴,再后来,我在琴身中,发现这枚信笺。”
溯齐和殷恪向信笺望去,只见笔势稳健,勾尾凌厉,上好的松烟墨下,确实是长历帝亲手写下的六个字——“溯齐至,吾儿安。”信笺背面,是用蝇头小楷密密刻下的溯齐履历及体貌特征。
溯齐半晌没有言语,摩挲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天子玺印,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他又借着灯光,打量了下眼前弱不禁风的姑娘,末了,禁不住深叹口气道,“你父亲原本的意思,该是不希望有启用我的一天。”
“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更何况公主是先帝最疼爱的孩子。殷某想,先帝既这么安排,定然有他的道理。事关殿下,选择权也应交由殿下。溯大人,您说可对?”
长乐也忙在一旁附和。“溯大人,我希望知道一切。”
溯齐的眼神在他们身上逡巡,终于下定决心,抬手灌了一大口热茶,自顾自地道:“秘密我可以说,但我只能告知公主一人,还要劳动缇帅,暂时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