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生信任
简兮深知自己不是什么王公贵女,良人这一走,就怕秦国将来不愿认他们母子。
她明白赵王颁布诏令是想困住他们母子,让政儿留在赵国代父为质。在这样的乱世里,儿代父为质是常有之事。赵国与秦国交恶已久,此番赵王又怎会放过她的政儿,可怜她的政儿还那么小,便要受诸般苦楚。
这城中人遵照王命不愿帮他们也就罢了,竟还将他们仅余的钱财也要抢走,她清楚那些人无非就是跟风讨好赵国王室,然则王室高高在上,又怎会把普通黔首们看在眼里。
面对时下身无分文的窘境,简兮在暗夜中无声哀叹,她翻转着灵活细软的手指,若想活下去,只怕是要去做舞姬了。可倘若真的做了舞姬,秦国王室接纳她的可能性只会更加渺茫。
月色斜斜照射进残屋,简兮垂眸凝望熟睡中的儿子,良久终是又一声叹息。她的政儿还这么小,未来如何,谁也无法预测,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先想办法生存下去。
次日,天刚微亮,嬴政早早起来。今日开设集市,昨日他与母亲已饿了一天,只喝水并不能管饱。他在心里已有打算,为了活下去,这次就算仍旧被欺负,他都会尽量忍着不反抗,只要有人愿意给他吃食就成。
简兮不放心他再出去。
“政儿,你还小,理应为母去寻吃食。”
“母亲!”嬴政立时打断她:“有过上次前车之鉴,这次我不会再让人欺辱了去。” 七日前那商贩的侮辱之言还萦绕耳畔,他不想让母亲出去听那种人的污言秽语。
“政儿,你是小孩子,糊口的责任本就在为母。”简兮心疼捧着他稚气的脸,几欲落泪,整齐皓齿把线条漂亮的唇瓣咬出苍白之色。在极力忍回泪水后,她才松开嬴政,转身头也不回向外走去。
眼见母亲即将要迈出破败的院门,嬴政快步跑上去,拽住那被风掀起的衣角。
“母亲,还是让我去吧,我是质子之子,他们为了日后能威胁到父亲,纵使欺辱也不会伤我性命。但您不一样,您是赵国子民,又是妇人,就算他们杀了您,秦国那边也不会为了您而有任何举动。”
这番话让简兮震惊,她猛然回身却见年幼儿子神情肃穆,她不明白年仅五岁的他怎能懂得那些。
“你小小年纪怎会说出此等话?是谁教你这般说的?”
“是父亲,他曾同我说,他是秦国公子,我是他唯一的子嗣,是他最大的软肋,倘若有一日我落入敌方之手也不会当即丢了性命,敌方最先想到的定是用我威胁他。”
嬴政走出院门,回身把简兮推了回去,稚气的脸上满是严肃认真。
“母亲尽管放心,赵王既已颁布那样的诏令,便不会有人在赵国伤我性命。”
“政儿… … ”简兮霎时泪目,有子如此,她何其之慰。
嬴政咧开嘴巴,笑容灿烂纯真,“母亲,您不必为孩儿担心,父亲说过若想成为一个强者,最重要的是要学着强大起来。”
语罢,他拉上裂缝的门板,头也不回狂奔而去。
简兮拉开院门,目送那抹瘦弱的背影消失,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作为母亲,她必须肩负起养大孩子的使命。
在深秋萧瑟的飘零下,今日难得艳阳天,碧蓝天空依稀分布着几片云朵,并未因城外的战火而呈现出低糜之色。
踏上陆地以来,琉璃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晴朗的天气。传舍庭院中,她仰头眺望随风浮动的白云,半晌回头对上樊尔那双明亮的柳叶眼。
“今日天气这般好,不如我们出去逛一逛?”
“好… … ”
樊尔柔声应道,转身回去拿上佩剑赤星。
喧嚣声夹杂着叫卖声,琉璃停下脚步,伸手拿起一把做工精细的牛角栉仔细打量之后,勾起一缕肩头的发丝试了试,打磨温润的梳子轻松滑过发尾。她惊奇道:“这比那银栉用起来舒适许多。”
商贩立时笑出一脸褶皱,跟声符合:“您真有眼光,此乃老牛角打造而成,最是温润舒适。”
琉璃没有见过牛,但曾在神话故事里看到过有关神牛的记载,说是神牛的牛角是宝物。
见她喜欢,樊尔掏出钱币递给商贩。
商贩双手接过连声道谢。
走出几步,琉璃低声嘱咐:“我们要整整五十年才能回去,钱币要省着点用,这把牛角栉我并不是很想要。”
“放心,钱币足矣,少主喜欢什么,不必拘着。”
樊尔语气稀疏平常,琉璃却有些不好意思,此物她是有些喜欢,但也没喜欢到必须拥有的地步。阿婆曾说过鲛人生命漫长,不必对身外之物执着。
“如若不是必须之物,下次看看就好,无需买下来。”
“是… … ”
樊尔缓声应下,唇角浮现极淡弧度。他总是如此,对琉璃唯命是从。
日出西斜,城郊无人山林间有一处潺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