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饿殍遍野

田中的庄稼尽数被毁、房屋倒塌、树林被折断。

年幼的宋清璋紧紧地跟在自己的嬷嬷身后，谁也没想到不过是回来省亲，竟遇到这般事情。

“这可怎么办啊？”嬷嬷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宋清璋嚎啕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小少爷，这回京那么远，可怎么带你回去啊。”

宋清璋抿了抿嘴，只能道，“嬷嬷莫哭。”

可哭的何止只是他的嬷嬷，存活下来的人都在哭，哭自己未来的路在哪里，哭自己死去的亲人。

宋清璋的生母是富商家的女儿，一次路过此地时，带了回去。人长得好看、又识趣，自然也得宠。

因此，收到父亲来信说想看看这外孙，生母也就大着胆子将信和信中的银票，一起给了宋清璋的父亲。

宋清璋这才在嬷嬷的陪同下回来此地，没想到遇到了大洪水。

这场洪水要比往年大上许多，直接将堤坝冲毁，冲毁了无数房屋。

洪水来的时，宋清璋正在和外祖父吃饭，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仓皇逃命。这个时候钱都无法发挥它的作用，每迟一刻生命就离死亡更近一步。

宋清璋被抱上马车，手里被塞了几锭银子，“外公……”他揪住两鬓发白老人的衣服，不解的问，“您不上来吗？”

老人定定的看着他，忽然亲了一口他的脸颊，笑着道，“清璋，先走，外公随后就到。”

宋清璋没有看出老人眼中的不舍和诀别，趴在马车上扭头看才相处几天的外公，直到再也看不见。

这是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

宋清璋说，“外公手里有一支船队，他回去安排没来得及的人，坐上了船。只是那场洪水实在太大了，有船成功靠岸，也有船在洪水中被掀翻。”

宋清璋乘坐的马车很快就被洪水追上。

马匹不安的嘶吼，任由鞭子如何抽打都不听使唤，本能的朝高处跑。也是马儿正确的判断才救了宋清璋。

马几乎是一口气就跑到了这片地区的最高处。

马夫、嬷嬷、宋清璋和其他的幸运人，站在高处看着洪水冲过将低洼的地方，淹没了一切，呼啸着冲往远方。

看不到头、看不到尾。

这可怕的场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又惊又惧，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家园被摧毁。

不知道是谁先哭出声，然后就是一片嚎啕大哭。

嬷嬷抱着宋清璋，她是京城人，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灾害，吓到不行。

马夫也紧锁，死死的盯着下面，心中焦急万分，呼吸声异常的沉重。

他的心情非常的沉重，因为这洪水怕是几日都退不了了，可人要吃饭啊。他们这地势虽高，却没有多少植物，估计就更没有野畜了。

“后来呢？”宁姝墨轻声问。

后来……

后来杀了那匹马。

“杀了他，我们还怎么回去啊？”嬷嬷叹气，她虽这样说，却没有阻止。

马是被砸死的，好在有人带了火折，才不至于生吃马肉。

马的每声哀嚎，嚎在宋清璋的心头。

这匹马救了人命，又被它救的人杀了吃掉。

宋清璋只觉得胃中翻江倒海，哇一声刚才勉强吃的马肉全吐出来。

“小少爷，你这是怎么了，”嬷嬷大惊失色，跪在宋清璋身边，无助的恳求，“小少爷，你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生病啊。你这要是病了，可怎么办啊？”

“嬷嬷，我没事。”宋清璋艰难的撑着眼皮说，当夜就发起了烧。

“嬷嬷，”宋清璋抓住急的团团转的妇人，宽慰她道，“我没事，你休息休息吧。”

“我睡一觉就好了。”说完，他就蜷缩着身体沉沉的睡去，梦里全是马儿的哀嚎和死前的眼神。

对不起，年幼的宋清璋在心里说，梦里不停的道歉。

也许是道歉起了作用，第二天起来他退烧了。

“谢天谢地，”摸到宋清璋不那么烫的父母，嬷嬷当场跪在地上，对天磕了三个头。

周围的人见宋清璋醒了，走过来从他的身上取走了自己的衣服。

“退烧就好了。”

“是啊。”

“可不能再生病了，现在好的可没有药。”

“扛过来就好、扛过来以后啊，都有大福呢。”

宋清璋对周围人一一道谢，人小礼仪的样子逗的大家一阵善意的笑。

笑过在场人又不得不面对还在奔腾的洪水。

“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洪水，”一个壮汉紧锁着眉头说道。

“谁说不是呢，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哎～～”

有人哭起来，“我家只有我一个人跑出来了。”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