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介乎朋友和情人之间

两天后的星期三早上，刘俊豪到公司来上班，在办公室的走道上碰到马隆索，刘俊豪礼貌性地跟他打招呼。马隆索装作没听见。刘俊豪自嘲地冷笑一声，往自己的座位走去。他看到，戈兰的办公室亮着灯。刘俊豪心想，他可能是要去见客户，所以才来这么早。刘俊豪星期一就完成了土壤分布图的工作，戈兰没有给他新的工作，他给戈兰发信，戈兰也没回，这下正好当面去问问戈兰。

刘俊豪将包放到自己的座位上，朝戈兰的办公室走去。在门口，他敲了敲门，问道：“戈兰，有时间吗？我有点事。”

“进来吧。”戈兰面无表情地说。

刘俊豪走进门去，顺手关上门，站在门内问道：“我前天给你的电邮收到了没有？”

戈兰没有回答刘俊豪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什么事？”

“我现在没什么活干了。请你给我工作。”

“John，不是我们没有工作，是有人告诉我，没法跟你合作！”

“谁说的？为什么跟我没法合作？”刘俊豪大声反问道。

“让你下载一些数据，你拖那么长时间，而且都是错的。有这样的事吗？”

一听这话，刘俊豪完全明白了。戈兰说的，自己确实有责任。他低头做了两个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平缓一些，然后据理力争道：“戈兰，我用的时间不会比起别人长。要说数据错误，只有一个文件有错，并不是所有的都有错。当然，我承认，这是我的错误。”

“承认就好。别忘了，你是注册工程师！”

一听“注册工程”这几个字，刘俊豪的怒火又噌的一下上来了。他大声道：“请你不要提我是注册工程师这件事，好吗？这跟我的职位和工资没有任何关系！说到错误，谁不会犯错误？上次我给你提供流量数据，你画图时不也是用错了数据吗？马隆索就没错误？我可以告诉你，我给他的降水数据，他没有处理‘无数据’就用来做计算了！”

刘俊豪说完，打开门，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戈兰的办公室。这时，辛笛儿刚从厨房出来。她看到刘俊豪气狠狠地样子，知道他跟戈兰吵架了。她本想上前来安慰他两句，但她没有这样做。她知道，按照刘俊豪的脾气，这时候给他的最好安慰就是让他一个人独自呆一会儿。

刘俊豪回到自己的座位，给公司的各部门经理发了一封信，说自己时间有空，如果他们有什么工作，他可以帮忙，同时将信复制给汤姆、戈兰和污水处理部的每一个员工。他这样做，是为了不让公司以他“不服从工作安排”为借口解雇他。按照加拿大的法律，员工因不服从工作安排、有重大过失被公司解雇，连失业救济金都拿不到。

下班了，刘俊豪开车载着辛笛儿，往她的住处开去。刘俊豪心情很差，一路上一言不发。辛笛儿怕引起刘俊豪不快，也沉默不语。到了辛笛儿的住处门外，刘俊豪把车停下，对辛笛儿说一声“白”。

辛笛儿开门，准备下车。她转身说道：“我好久没出去玩了，明天你能带我出去转转吗？”

“明天不用上班？”刘俊豪皱着眉头问道。

“对啊。明天是劳工节，是公众假日。”

“哦，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你想去哪儿？”

“来了这么久，我还没去过Downtown(市中心)呢。”

“那好吧，明天早上我来接你。我带你到Downtown和几个公园逛逛。晚安。”

“你不进来了？我给你做饭吃。”

“不麻烦了，晚上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那好吧。明天早上我等你。白。”辛笛儿犹豫了一下，开门下车。

她独自朝房门走去。刚走两步，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空虚感、一种离别感。这一个多星期来，刘俊豪一直都陪着她，下班后，两人就在她的住处一起做饭吃。这种波澜不惊的、介乎朋友和情人之间的两人世界，让她体验到了以前所没有过的温馨和希冀。现在，他突然不跟她来了，虽然是因为他在工作上的挫折，但她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她预感到了这种温馨即将终结，心中的希冀即将破灭。她不由得一阵心酸，泪水直往眼眶外涌。

往常，如果刘俊豪不跟辛笛儿一起进门时，不会马上开车离去，而是坐在驾驶座上，扭头望着辛笛儿离去的背影，直到辛笛儿打开房门，回头跟他招招手，关上门，他才开车离去。他今天也一样，一直注视着辛笛儿。他见辛笛儿才走几步，忽然转过头来看他，而且满眼是泪。他吃了一惊，急忙打开车门，跳下车去，跑到辛笛儿的跟前，惊异地问道：“月儿？你怎么了？”

辛笛儿抬手，擦了擦眼眶，轻声说道：“没怎么。你回去吧。我明天早上等你。”说完转身朝门走去。

刘俊豪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辛笛儿。她打开大门。这次，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头跟刘俊豪招手。刘俊豪又站了一会儿，悻悻地转身回车上，开车离去。